长期以来,伦敦市在住房管理方面积累了大量的成功经验。但近些年来,随着移民数量的快速增加、海外投资者在伦敦房地产市场投资热潮的出现,导致伦敦市中心区住宅拥挤现象再次出现。针对新现象,伦敦市政府推出了一系列针对性措施,其经验值得我国城市借鉴。
作为全球最发达、最成熟的城市之一,伦敦一直是各国研究城市规划、城市管理的标杆。但在近些年中,随着经济、贸易全球化的发展,全球人口的流动性也在增强,伦敦也因此成为对外来人口吸引力最强的城市之一,这在客观上导致了市中心区住房拥挤现象日趋严峻。

1、居民住房拥挤现象持续加剧
根据伦敦市政厅(GreaterLondon Authority City Hall)在2013年10月发布的《住房特点》的分析报告,伦敦市住宅拥挤现象在过去的十年中持续加剧。报告中列举了如下一些数据:
2011年,伦敦市22%的居民存在住房拥挤现象,且从2001年以来以5%的平均速度递增;
2011年,伦敦市租房方式居住的个人与家庭中37%的存在拥挤现象;其中,从人均住房面积来看,亚洲人和黑人的拥挤程度大约是伦敦市平均值的2倍;
2011年在伦敦市279000个单亲家庭中,约四分之一存在住房拥挤现象。
2011年,72%的房屋和28.5%的公寓套房处于过于拥挤的状况。
74.3%的通过社会方式进行租房的居民和72.1%的租用私人房屋的居民都居住在公寓套房里面(而非独幢公寓)。
这些数据从总体上显示出,自2001年以来,伦敦市居民租住房屋的居民中大多数处于居住拥挤的状况;而从住宅情况看,大部分的住宅楼与公寓都存在过于拥挤的现象。且以上这些情况在持续地恶化。
图1反映了购房自住、社会租房、私人租房的比例对比,其中在公寓套房及其他房屋类别中,社会租房、私人租房的比重都超过了40%,这说明家庭购房占据很大比例——市区的独幢房屋数量远远少于公寓套房的数量。

图1 伦敦市区租、住房比例比较
2、居民合租房屋现象虽然比例不高,但高度集中于城市中心区
根据该报告,2011年有1.1%的居民(35500个合租的个人或家庭)以合租的方式居住,这个比例也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最高的。
与过去相比,该项比例有显著地提高——2001年仅为0.3%(8850个合租案例),合租案例数量增加了26650个,增长率高达301%。
进一步看,合租这种过度拥挤的居住方式在伦敦市区的分布特点比较鲜明,即主要集中于市中心区域:以市中心为原点向外,合租房屋比例呈现了“扩散式下降”的总体趋势;但西部、北部的总体比例高于其他地区。具体参见图2:

图2 2011年伦敦市合租房屋案例的空间分布
进一步看,伦敦市区的租、住房集聚特点也较为明显:在号称“富人区”的西区,吸引了大量白领阶层的集聚,在租房方面的合租比例相对较为集中;
在东部、南部则已经成为黑人、中低收入人群集中居住的区域,而部分地区由于租金和生活成本较低等因素而吸引了许多外来流动人口、移民等人群的集聚。
另外,在长期的过程中,许多处于中产阶层位置的群体,出于对住房面积、子女就学等因素的考虑,也逐渐呈现出外迁的倾向。例如,HARPENDEN等周边的卫星镇基本上呈现出别墅化、大面积公寓化等特点,与市中心的1、2区住宅完全不同。
3、伦敦市区房价持续上涨,房价大幅度高于英国其他地区
根据英国国家统计局(ONS)2014年2月18日公布的数据,英国2013年12月房价年率涨幅较前月扩大,表现为DCLG房价指数年率上涨5.5%,前值为上涨5.4%。
经季节调整后,英国12月平均房价较前月上涨0.9%。在过去一年里,英国大部分地区的房价年率涨幅开始强劲提升,其中伦敦地区的房价涨幅超过全国平均水平的两倍。
另外,英国12月首次购房者购买房屋的平均价格较上年同期上涨7.4%。图3是英国国家统计办公室在2013年发布的资料,显示出伦敦与英国其他地区的房屋价格指数变动的对比情况:

图3 英国不同地区房屋价格指数变动情况对比图
注:(1)未经过季节调整;(2)数据通过调整抵押贷款调查的方式收集而来。
另外,伦敦市中心区域房屋价格上涨及由此造成的住宿拥挤问题与空间相对饱和、供求关系相对紧张有关。据统计,2011年,大伦敦区域内新增供应量上涨148%,达7273套住宅,但伦敦市中心区域却几乎没有新增住宅项目。
在需求方面,预计伦敦人口将在10年后将由2011年的780万增长至840万,从而导致供需失衡情况进一步加剧。

在长期中,伦敦市在房地产市场管理方面采取了许多措施,但近年来由于市场供求关系的变化,导致了住宅拥挤现象的加剧。
1、移民数量持续增长
由于英国有着非常完善的社会福利制度,居民所享受的医疗、补贴等方面的待遇在发达国家中有一定优势,所以这受到了各国移民群体的青睐;另外,英国发达的教育体系、完善的公共服务等也是吸引各国移民的重要因素。其中伦敦是移民的重要目标城市。
根据伦敦市政府有关统计,与2001年相比,几乎所有国家转移到伦敦长期居住的居民人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增长,其中印度、波兰、尼日利亚等国移民数量增长较快。
统计数据还显示,外来移民大量到来也带来高生育率;目前在伦敦各医院中出生婴儿中,三分之二的父母都是外来移民。可见,海外移民及出生率的提高,是导致伦敦市区住房紧张的一个重要因素。
据估算,如果外来移民的增长势头不变,伦敦将在2030年之前人口突破1000万的大关。

图4 非伦敦出生的居民:出生所在国前10位情况(2001与2011比较)
2、海外住房投资导致房地产市场过热
长期以来,伦敦享有的安全投资信誉、透明的法律机制、较为稳定的国民经济以及在房地产市场价格的稳步上升等,使得伦敦市成为各国投资者进行房地产投资的理想地和规避资产配置风险的避风港。
根据英国地产中介机构莱坊经纪公司(Knight Frank)的数据,2012年伦敦市区新建住房三分之二的楼花被亚洲客户买走,这些投资者购买的房地产类型几乎覆盖了伦敦中心城区从高端豪宅到普通公寓的所有商品房。
另根据仲量联行估算数据,2012年伦敦的半数新建住宅是由海外投资者购买,投资总价值达到40亿-50亿英镑。结合图2、图4的情况看,伦敦市区的房屋价格在长期中保持了快速增长的态势,尤其是在上世纪90年代。

图5 1969-2010 年伦敦房价指数增长趋势
由于海外富裕群体的持续投资,给伦敦房地产带来了多方面的冲击:
一是房价的高企,改变了本土居民房屋使用方式。根据剑桥大学有关调查,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英国人中43%有自己的房产,但这个比例已经逐渐下降到了目前的35%,而且根据民意调查,还会有进一步下降的趋势。按照伦敦居民平均月薪2000英镑左右的水平,相当多的家庭难以负担巨额房价,被动地选择租房的方式。
二是房价的不断高涨,也推动了住房租金“水涨船高”,由此进一步导致合租、投资者购买后再分租等情况日趋普遍,加剧了市区居住拥挤的状况。
3、交通成本不断提高,使得部分低收入群体选择在市区或近郊合租,以降低生活成本。
目前伦敦几乎是全球市内交通费用最昂贵的城市,与欧洲其他城市相比,伦敦的地铁、公交等公共交通费用要高出不少。自2004年起,伦敦市政府几乎每年都上调公共交通的综合费用,导致居民乘坐公共交通的通勤成本不断提高。
2007年,伦敦巴士和地铁票价平均上涨33%;2009年,伦敦市政府宣布进一步上调公共汽车、地铁票价,以及伦敦市中心区拥堵费的收费;2012年伦敦的地铁和公交车票价平均上涨约8%;2013年1月起,伦敦公交票价平均上调4.2%;2013年底,伦敦市政府宣布2014年地铁票价将继续上浮4.2%左右。
早在2009年,根据《福布斯》网站发布的美世咨询公司《2009年全球生活成本调查》报告就显示,在20个全球大型城市中,英国伦敦地铁单程票价达4.33美元,位于榜首,东京、柏林分别以3.25美元、2.69美元的地铁票价列第二、三位。
虽然伦敦市政府将涨价解释为能够为伦敦的交通体系带来更多收益、有助于更新交通设施、提高服务等,但高昂的交通费用改变了相当一部分低收入群体的居住方式,被迫“蜗居”在市区一些租金相对低廉的公寓房内,从而加剧了市区居住拥挤的压力。

伦敦市长期以来在住房管理方面积累了大量的成功经验。例如,19世纪90年代开始,政府开始扩大公房建设,以缓解市区住房压力;到了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政府进一步加大对住房的干预,对住房建设提供补贴。又如,在上世纪中期以后,市政府大力推动城市交通体系建设,推动了大量人口搬到郊区居住,极大地缓解了市中心的居住压力等。
但近年来,由于人口持续流入、市区住宅供给增量不足,出现了一些新的居住拥挤现象。对此,伦敦市政府积极推出了一些新的缓解措施。
1、控制移民过快增长态势
控制人口总量是遏制住房市场供求关系紧张的根本措施。在英国前工党政府执政的10多年里,每年进入英国的外来移民人口达到约25万人的水平,移民快速增长的现象及产生的经济、社会影响等已经引起了英国及伦敦市政府的高度关注。
在任英国联合政府的执政承诺之一就是在任期内将每年外来移民人数控制在10万以内,而民间压力组织“移民观察”等也通过督促竞选伦敦市长等举措来影响政府推出应对移民潮的实际举措。
具体来看,主要措施是对部分国家移民加强限制并遣返非法移民。2013年,英国首相卡梅伦随移民局官员突击检查了伦敦索萨尔(Southall)一处移民“蜗居”点,发现了高度拥挤、垃圾乱放等恶象,这加速了英国政府出台对移民的限制,包括出台紧急措施来加强以往对于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人自由入境的限制、英国议会通过紧急法律条例取消移民补助三个月、以及查处并遣返非法移民等措施。
2、对住宅投资交易增税
在海外投资及国内住宅需求的双重推动下,英国及伦敦房地产价格及租金持续攀升,但这并未阻碍投资活动的步伐。
根据英国土地注册局(Land Registry)统计,目前伦敦平均房价为40.4万;目前英国购房者的购房借贷规模已经达到或超过金融危机前水平。
但据有关房屋中介机构的分析,如果不尽快进行政策性干预,伦敦房价2018年将达到平均每座60万英镑(约99万美元),这将进一步加剧合租及居住拥挤的现象。
因此,英国国内对海外购屋者课以重税、限制购买欲望的呼声高涨。目前,只有英国本地居民需要缴纳出售房屋的资本利得税,其目的是吸引国际投资,但也客观上导致了本地居民买卖房屋的不公平待遇。
由于2012年3月,英国财政部长奥斯本已经宣将价值在200万英镑的高档住宅的交易印花税从5%上调至7%,进一步提高了国内居民的房屋买卖成本:根据纳税人的具体情况不同,税费的征收比例为18%至28%不等。
为了应对海外机构与个人赴英投资热的现象,英国财政部门决定,从2015年4月1日起,外国人在英国拥有的房产,在出售时的增值部分要缴纳相应的资本利得税。
在英国《卫报》近期组织的一次近3000人的网络投票中,97%的被访者支持向海外投资者征税。
3、对房屋空置行为进行高额罚款
按照部分海内外投资者采取的“投资-出售-获益”的投机模式,导致了部分房屋存在“买房不住”的现象,加剧了伦敦市区住房紧张的状况。其主要影响:
一是减少了可出售房屋的数量、扭曲了供求关系;
二是将房价和租金推高到了普通人无法负担的程度。为打击房屋空置现象,伦敦部分市区政府部门(如伊斯灵顿区市政厅)拟推出针对“购房后就离开”的投资者施以巨额罚款的措施。
根据2014年4月初伊斯灵顿区市政厅的草案建议,每个住宅房屋必须确保房子“一年内定期”有人居住,如果不能达到要求,业主将面临高达6万英镑的巨额罚款,判断的主要标准是房主是否能够提供定期缴纳的公用事业账单之类的证据。
另外,收缴的罚款将被划入其他地方的保障性住房建设资金,以改善住房市场状况。据分析,这一新政主要是针对来自中东和远东等地区的海外富豪投资者,通过房屋空置的监控以释放一部分住宅空间。
4、多种渠道为伦敦居民提供不同类型的住房
The London Plan(2011)提出,伦敦仍需提供更多的住宅来满足所有伦敦居民人不同的住宅需求以及对价格的承受度。按照《伦敦住房战略》(London Housing Strategy),伦敦市政府将从自有住房、租赁住房、改善原有住房质量等方面采取有效的方法来增加住房供给。在自有住房方面,伦敦实行FirstSteps 项目,目标是帮助中低收入人群获得住房所有权,并预计该计划能为中低收入人群提供20000套住房(该项目的适宜人群被认为是收入在18100-61400 英镑之间的伦敦居民)。
在租赁住房方面,伦敦通过实施伦敦住房流动性项目(the pan-London housing mobility scheme)可负担住房租赁项目(AffordableRent Programme)来鼓励社会房东和住房协会参与到为无家可归家庭提供私人或社会租赁住房,通过这些措施为租房的居民提供更多房源。
除了这些措施,伦敦还通过“可负担住房战略”增加可负担住房的供给,该计划总投入将超过18亿英镑,预计到2015 年共提供近100000 套可负担住房。
为了应对新增住宅空间严重不足的难题,2013年7月伦敦市政府推出了希斯罗机场拆迁计划。据报道,政府拟以大约150亿英镑的价格购买占地约3000英亩的希思罗机场,并在此新建约100000套住宅,预计可容纳250000人居住,从而形成一个全新的行政区,以大幅度缓解全国性的住房紧张状况。
此计划的另外一个考虑是,“拥有两条跑道的希思罗机场几乎是满负荷运转,2012年的旅客吞吐量为6990万人次。
同时,由于噪音、污染和拥挤问题,希思罗机场不适合进一步扩建,应该关闭。”按照该计划,新机场的候选方案是在泰晤士河入海口的两个荒地之一建设新机场,或者是扩建伦敦北部35英里的斯坦斯特德机场。
近年来,我国城市化进程有所提速,大量人口源源不断地流向各大型、特大型城市,其中北京、上海、广州等一线城市在承载人口流入方面压力最大,这不仅导致了城市资源的超负荷运转,也带来了房价高企、住房拥挤等现象。
虽然在拥挤程度方面尚未达到伦敦市等的程度,但政府部门也需要借鉴国际城市在住房拥挤方面的教训与经验,及早采取相关措施来加以应对。
结合我国户籍政策的现状及各特大城市特点,主要可考虑在如下方面推出相关措施:
1、完善户籍管理政策
虽然发达国家没有推行类似我国的户籍管理政策,但也通过其他途径对海外及国内不同地区的外来人口进行限制,以缓解城市资源缓解压力。由于我国人口数量巨大,且近年来处于快速城市化过程中,流动人口的持续流入必须引起特大城市的高度重视。可考虑在推行优先人才落户政策、控制户籍人口总量增长速度等措施来加以控制。
2、继续执行住房限购政策
连续多年的房地产市场火热,导致了一线城市房屋和租赁价格的持续攀升,并客观上存在“价格泡沫”,本地相当多的中低收入家庭难以负担购房费用,而外地流入人口在承担租金方面也存在较大压力。在此背景下,应当在未来一段时期内继续执行住房限购政策,避免大量投资者涌入而推高房价和租金。
3、增加廉租房等“公屋”类型的房源供给
从伦敦市的经验看,开辟多渠道的房源是缓解住房紧张现象的重要渠道。在中央的要求下,我国各地近年来都加快推进了廉租房建设,以满足低收入群体的住房需求。
与此同时,借鉴伦敦的经验,还可以再推出“住房流动性项目”、在市区或近郊通过加快对工矿企业的搬迁来提供大型的社区建设用地等措施。
4、严格管理房屋空置现象
在经历了多年连续的房地产建设热潮后,我国许多城市出现了“鬼城”现象,房屋空置状况日趋严峻,其中就是存在大量的投资者“买而不住”的行为所致。
与此同时,大量中低收入群体却负担着高企的租金和房价,这种扭曲的市场供求关系必须通过打击房屋空置现象来加以扭转。具体可以借鉴伦敦的做法,按照半年或一年的期限,对不能提供有效居住证据的房屋业主进行罚款,促使房屋加快投入到使用环节。
5、完善房地产税收体系
目前,我国已经形成了对住宅投资交易的税收体系,税种大体覆盖了房地产的开发、保有和流转等环节。开发环节税收主要涉及土地增值税、耕地占用税、土地出让金等;流转环节主要涉及契税、营业税、印花税、所得税等;保有环节主要包括城镇土地使用税。
目前的税收政策虽然在规范房地产市场交易方面发挥了一定作用,但由于存在重交易、轻保有的弊端,而未能有效遏制房地产投机现象的盛行。
关键问题在于对投资型房屋流转税收力度不足、对房屋保有环节的税负水平过低。
参照伦敦等全球城市的举措,可以进一步研究完善具有针对性的投资性房地产流转税收政策,加快推出具有操作性的房产保有税等,以遏制房价上涨带来的租金高涨及市区住房拥挤(如群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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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国际城市观察 (ID:GJCSGC-S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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