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高山速降
这是一位非建筑专业的摄影师2016年在青岛老城区拍摄的照片。照片是中立和开放的,而对它们的诠释则是有无限可能性的。解读画面也是一个好玩的事情,各位老师能不能说一说,从这组照片里自己看到了些什么?会如何诠释这里面传达的信息?会联想到哪些建筑、规划、人与环境关系等等问题?以及,图像或建筑与其诠释之间的关系?谢谢!













俞挺:照片拍得太套路,摄影师没有洞悉景象之下众生万相的能力。建议他去看看一部著名的影集《哈瓦那》。
王韬:我不评论摄影,反正拍得比我好。这些画面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消费之渣。就像啃过的骨头和熬过的中药或者垃圾场一样,这部分城市是对于消费社会已经没有价值的物品、人和空间的堆积,是现代城市之渣。不过这样的城市空间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空间逻辑和形式特征呢?是不是也蕴含某些当年类似在798中发现的价值?总之,我的感觉是,批判这样的空间很容易,发现其积极潜力很难,必须得相当乐观,或者相当戏谑,或者相当波普。
徐苗:影像只是对这部分城市的再消费,是对别人生活的消费,尤其是这种P得很厉害的画面,感觉是满足某种据称是“艺术”的快感。建筑师、规划师可以联想到许多跟建筑、规划有关的议题,也正如其他职业的人可能想到的是其他,这种联想最后成为个人的咀嚼,对于公共话题其实无能为力,正如俞老师所说。其实发现积极潜力不难,只是必须有相当的旁观者心态。个人比较不喜对于棚户区的影像消费。
王韬:无力感和批判意识一样是无处不在的,我觉得已经搞得我很疲惫了,所以特别期望谁能提供一种积极角度,或者至少激发某种行动。当年研究西安旧城的时候住在那里几个月,我也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和厌倦感,曾决心不再搞旧城改造或者低收入问题,不过后来还是走上了研究社会住宅的不归路啊。
石岗:还不错呀。城中村也有这些景象,他的相机比我的好,后期处理也还好。不过,我更喜欢朱晔的照片,最喜欢张海的照片
徐苗:是的,朱晔的是真实的反应,而不感觉是在消费
王韬:我也觉得还行,其实我蛮喜欢这种处理带来的时间凝固感,朱晔的照片是另外一个风格,是城市和人的动感的一面。
石岗:不过这种日常是有点说不出的味道,似乎还在架构一种有点腻味的美。构图啊,切分啊,有点讲究。估计还是比较老练的摄影师,摄影师估计最怕的就是老练二字了。一个老练的摄影师的摄影,看多了是让人恐惧的。
王韬:就是觉得视角还有些远,会有影像消费的感觉,可能。
石岗:都有一到两个主角。
王韬:都有一两个主角是布列松的摄影法则,几何环境大背景与人物主角的对比,我当年也这么尝试过~不过布列松那里几何环境是一种人物的构图式衬托,但这里我作为建筑人去看这些照片,感觉人物和几何环境是一种平等关系(也可能是因为两者体量的巨大反差?),所以不觉得是人物或者建筑的肖像,而是在琢磨两者之间关系?
石岗:这也是我的想法,不同的人欣赏的量,或者太多理论,会不会影响到不同的认知。我就不清楚布列松怎么拍照。我的感觉就更浅表一些,直接一点,没拐弯。哈哈~
朱晔:好好的照片为什么要p成这样呢,如果不是为了商业目的,喜欢p城市照片,那我觉得这位摄影师基本上要不就摄影没入门(最终的效果是把厚的东西p得很薄),要不就对于城市和建筑没入门(没有理解拍摄对象,也没啥同感)。因为去到差不多的场景,我可能也会拍和他类似的照片,而且杂乱的环境也会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也可以组织某个主题,或者关注某些细节,但是这样的照片我基本上会当做自己的调研素材来对待,而不是当做“作品”,我至今都没有把自己拍的照片过多地当做作品过。这些被作者p过的照片就像美图秀秀里的磨皮功能一样,只是让自我感觉良好,但是却忽略了摄影本身最大的功能,即对物象的记录与还原。
说到我自己对摄影的理解,1、我不喜欢器材控,因为我个人对于相机都是近乎傻瓜式的使用,不讲究;但是有好相机给我用我也欢迎,只要方便就行;2、照片本身就是世界的碎片,而且这些碎片与物象的世界因为时间的流动,或者说因为快门的咔嚓(数码相机会模仿咔嚓声),而永远无法实现对世界的还原;3、照片/影像的碎片远远比物象丰富,进而可以通过海量碎片对主观意志进行组织,对物象的世界进行表征的碎片化的编码;4、我个人觉得物象/被拍摄的对象是第一位的,它本身就在那里,并不以摄影者的意志为转移,而照片的有趣是在于拍摄的瞬间物象的元素(人、物、景观、光线)之间在照片的有限画幅之中产生了新的编码方式,从这个角度可以理解布列松所说的“决定性的瞬间”;5、照片就是摄影者对物象世界的二次编码,个人习惯和风格的获得,一是来自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二是大量的实践……回想起自己拿起相机的时候,本能地去了火车站拍火车,就是因为从小在铁路边长大,喜欢看火车,觉得熟悉而有趣。等到学着某些摄影教材去拍花花草草的时候,结果就一塌糊涂。我个人喜欢像狗仔队那样拍日常的街头,或许也就和一直持续的兴趣有关吧。
当然,从拍照的行为上,用正片拍中大画幅,和用一般的135相机或者数码相机或者手机会完全不一样,拍中大画幅非常仪式感,这样的气质往往也会在照片中体现出来。
石岗:朱晔的拍照历程我是旁观了的。我感觉朱晔还是没讲出他的照片为什么是那样的,这也许就是朱晔才华的根源,朱晔并不是审美也没有审丑。
朱晔:我的照片啊,就是边走边拍像狗仔队那样。相机虽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还是拍的那个人啊,比人还重要的就是被拍摄的对象,当然还有光线等自然气候条件。黑灯瞎火、十二级台风、漫天冰雹的,你就基本没法拍了。
戴春:基本生存需求下的建筑生长与空间溢出。
王韬:空间溢出这个描述很形象!
龙灏:“解读”照片是不是也是一种溢出?
王韬:“解读”照片的过程是摄影师和观者“互溢”。
俞挺:



王韬:经过几十年的洗礼,大众审美被阉割的比较彻底。可能这是觉得手法上比较刻意的原因,因为城市的这个部分生活本身无美,摄影师需要把漫溢的无美感元素重新创造和经营,包括前期构图和后期加工。其实想想社会的很多地方都是这样,比如建筑师在丑陋的房屋结构之上画皮,一个美学没有在工业化阶段渗透到基础社会物品的生产过程的社会,设计从业者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帮物品整容拉皮。对于摄影来说,这种语境下的中心不是截取关键性的瞬间和片段,而是改写、隐藏、夸张或者修饰。
方晓风:最忌猎奇以自炫。
魏皓严:直觉上我特别受不了最后一张照片,觉得好脏——不是照片里的世界的脏,而是被处理后的照片的脏。就像用一块抹布抹呀抹呀抹出来的。
方晓风:现在觉得真正理解和把握“正视”、“直面”这样的词汇并不容易。态度、观看方式,感同身受的“同情”,都是画面之外但又深刻影响画面结果的因素。相较之下,哈瓦那的境界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我住过很多破地方,被旁观者定义的“破”与自我放弃的“破”是有很大不同的。破烂、拥挤中的复杂性表达不出来的话,说明观察还不到位。
魏皓严:嗯,我这几天有几次试着从色彩与构图本身分析这些照片,都没让自己满意。还是感觉将这些场景奇观化了(故意在制造某种极端的垃圾感?)。实在没法与俞老师发的哈瓦那的那几张比。
王韬:不过我觉得也不完全是摄影师的问题,拍摄对象本身的审美素质也限定了表达。这是我以前拍的一个单身IT男孩的家,是不是也是同样问题?





朱晔:看得出来你想拍出他居住环境的单调与杂乱,但是拍摄的不够集中,把照片裁得局部些就ok了。
魏皓严:青岛的那些照片构图还是很讲究的,横平竖直的,小光圈,前后场景的细节都很清楚,本来是很有进深感的。但是后期处理故意通过抹(暂时这么认为)的方式使得体块不同面之间的明度差异降低,不同色块的色彩差异降低,色彩的浸润好像很厉害,就像一张纸或者布被油渍玷污并蔓延开似的。空间的三维感被刻意减弱,被二维化地压扁了,也就是平了。哈瓦那的那些照片也是横平竖直构图讲究大进深,也有颜色的浸润现象(斑驳的墙面呀什么的,也是所谓年代与沧桑感的通常自然表现吧?)。但是干净的地方很干净,明亮的地方很明亮,暗的地方也足够暗。色彩与体块关系挺利落清楚的,空间的三维感也很强。简单地说,哈瓦那的照片没有太多后期处理,青岛的照片后期处理过多,我挺想看看原片的。
王韬:分析得很好,这就是我觉得这些照片更像绘画的原因。
魏皓严:我对摄影与美术还很菜鸟,所以总觉得分析得不够清晰明了。暂时是把照片作为图像(包含城市形态与色彩)进行分析的。就像方晓风老师说的,城市里脏乱差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就那么全方位的脏乱差?这个问题不是这么简单。作为奇观、作为一种被俯视的种群苟且生活的地方、作为释放自己低成本的貌似慈悲(实则并不打算深入体会与了解——因为要付出很多精力与时间)情怀的一个出处,等等此类立场,我现在是越来越怀疑。简单的是非判断站不住脚。
王韬:貌似中立的学术届其实屁股也是坐在中产阶级的板凳上的,包括其审美趣味、泛滥的膜拜心或同情心,也都是有阶级立场的。
石岗:我随时警惕着那种阶级局限和倾向。时刻提醒着不自觉的中立或者右倾左倾,说出来又觉得荒诞,审美都得避免。
王韬:所以以前有施莱尔马赫的把“自己倒空,让上帝进来”,后来发现倒不空,才有了伽达摩尔的承认主客体前理解立场的“视界融合”。很想知道抛去摄影构图后期这些形式问题,主客体立场这个阶级问题,对于旧城这个现象大家是什么看法?如果自己去拍会拍些什么?因为你看与不看,不管用什么角度去看,它都在那儿。
余斡寒:要是我,可能更关注人的行为活动。
魏皓严:我会主要拍街道、城市与建筑等形态方面的东西,但是会把人拍进去,尽量不让他们知道,就是偷拍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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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冯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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