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给了我们一切。
起初我们从中获取食物、衣着和居所,
之后又学会提取材料,创造新事物,
但最重要的,
我们继承了自然的“逻辑”。
——凯文·凯利 Kevin Ke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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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因为专业的缘故,北杜伊斯堡景观公园(Duisburg Landschaft Nord)是我来欧洲重要的朝圣地之一,其设计者也是我最仰慕的景观师。提前一个月做鲁尔区的功课,结果发现我所了解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鲁尔区是一片城市连绵带,是欧洲仅次于巴黎、伦敦的第三大都市群。建成区沿河成东西走向,自西到东的主要城市为杜伊斯堡、埃森、多特蒙德(我的假期只有四天,所以计划从杜伊斯堡进入,从多特蒙德返回)。鲁尔区的名气我就不再叙述,只说在它衰败后,德国政府出台了复兴改造计划,从1989年开始,已经在该地区完成了几十个建设项目,合称Emscher Landscape Park 改造计划——它也是德国国际建筑展(IBA) 的主题之一。改造与新增作品小到雕塑装置,大到建筑群、城市公园和水系治理。鲁尔区改造最大的特点,就是大面积保留了原址的厂房和设施,并赋予它们新的功能,这在当时极具革命性。工业革命后,人们渐渐意识到重工业对环境的污染,意识到工业园区内生活条件的恶劣,所以在此之前的一百年通常都是“在城市中引入自然”(如1850s的纽约中央公园)。但鲁尔区改造者认为,一百年后社会已经改变,城市已经变得宜居,城市需要的不再是自然化,而是地域化——因此鲁尔区有别于其它地方的地域特点,就是它的机器逻辑。

第一天,我从慕尼黑出发,中午到达北杜伊斯堡公园,从公园东边进入。在园外就看到工厂矗立在那里,代替了教堂的高塔,象征着另一种信仰。

公园内大多数设施都被保留,不像废弃的工厂,反而像周末的工厂——感觉两天后依然会开工运作。这里到处都蔓延着铁轨和管道。它们可能都已废弃,也可能还在使用——但就是这种“可能性”才创造了公园的特质。

穿过厂房会进入一个开敞区域,有七乘七个正方形铸铁块阵列在中央,这是象征着炼钢完成后,钢材被锻造成固定尺寸并冷却的过程。现在,这里作为人们的聚集广场,经常举办户外音乐会。设计者是通过将这两种同源的行为合并,在逻辑层面上完成了人类对机械的继承。

左边弧形的墙壁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储水罐,现在改造为职业潜水训练室。

有时觉得这些厂房也许是这里最和谐的存在。

穿过“广场”,会来到高炉区,标志性的圆柱型结构和地面的树阵对比强烈。这一年正好是杜伊斯堡景观公园二十周年的庆典,可惜的是为了安置烟火,高炉区的观景平台被关闭了。


高炉两侧都是各种大小的锅炉,并由巨大的管道连通;整个序列中央则是高炉和控制室。


控制室下的走廊悬挂着无数安全帽,都开着头灯,这里在整个公园里算是色彩最丰富的场景了。


再往深走,就是一个巨大的滑轨吊装机,它被架在一排由高墙围合的物料准备间上。看结构,吊装机应该是可以沿轨道平移,并吊取在不同区域内的物料。

这里圆形的水池,按官方说法,存储着七万立方米的水,用于冷却上千度高温的反应炉。曾经净水功能的植物依然留在池边,也已经适应了更洁净的环境。

至于由高墙分隔的物料准备间,它们被大面积改造为攀岩设施。根据不同倾角和高度还分成了六个不同的难度,以及一个嵌入墙壁的儿童滑梯。



穿过吊装区,公园被一条河割断,这就是支撑整个工厂运作的水源。光看水泵房的尺寸,就可以感受到当时巨大的作业量。在鲁尔区改造计划中,这条水系的治理也是重中之重。


河对岸少了些厂房的围合,多了些荒野般的开阔。一架空中走廊串起了另一部分物料存储隔间,如今这里被改造为种植园——而我也终于看到作为该公园象征的另一个场景。

在斑斓的草花后面是风力发电站,它主要用于将水输送于河流与工厂之间。我经过的那天正好起风,风车慢慢开始旋转;附近的游客也和我一样都停下来,像注视着某种仪式。

到这里就是公园边界,我一天的旅程也本应结束。但我看着管道和铁轨一直伸向远方,很是好奇它们的终点是什么。那段路并不好走,而且天色渐晚,几乎就我一人,仅仅20分钟,却显得极为漫长。后来,地上的铁轨终结了,路也消失了,前方逐渐亮起来,然后在一片开阔的草坪上,我看到一个闪烁的马戏团。
我没有耽搁,又折返回来,在即将回到主园区时,看到下面这样的景象:桥这边是我,另一边已被染成冷色的工厂,印在夜色。

之后的两个小时,我跟随这些摄影师游荡在夜晚的物料准备间和高炉。


第二天早上,我一个人漫步在杜伊斯堡内港,回想起动身鲁尔区之前和同事的对话。我问他当年参与杜伊斯堡景观公园竞赛时的情景,他回答说,那是一次很特殊的竞赛,最大特点就是Peter让他们花了一半时间去研究那些工厂和车间是做什么的,那些机器间的关联是什么。这时,Peter走过来,我站起身对他说我下周将前往杜伊斯堡,然后在我问出能否给我什么建议前,他说:go to rediscover the park。
不久后,Peter另一个学生也在书中提到了这一点,就是Peter认为设计公园,是一个rediscover的过程;当决定引入铁道系统概念时,他发现团队每个人必须要了解整个工厂的流程,所以对比西雅图的Gas Works,Peter想保留的不单单是机器,更是机器的逻辑。就像他本人的话:“工厂是复杂的,但没必要去改变”——这些已经构成了鲁尔区的精神。
作者:闫硕
北京大学景观硕士,宾夕法尼亚大学景观硕士。曾就职于Topotek1,Latz+Partner,现居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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