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来,中资跨国公司得到了迅速的发展。2014年,中资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ForeignDirect Investment, 简称FDI)流量达到1029亿美元,同比增长14.1%,位居全球第三。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理论与实证研究将有助于修正和发展经典跨国投资理论,以扩大其适用性。本文将系统评述国内外的研究现状,并预判未来的研究方向。
一、经典跨国投资理论评述
此部分将依次论述国际管理里的三大经典理论:由John H Dunning建立的国际生产折衷理论即所有权-区位-内部化优势理论(Ownership-Location-Internalization 模型,简称OLI模型)和投资发展周期理论(Investment Development Path模型,简称IDP模型),这两大理论分别从微观和宏观层面解释对外投资行为;以及Uppsala学派基于欧洲中小型企业跨国投资过程而总结建立的国际投资过程模型(简称Uppsala模型)。
(一)所有权-区位-内部化优势模型
OLI模型侧重于对跨国公司行为的描述。其假设前提为企业在跨国投资之前具有绝对的竞争优势。这些竞争优势可以是优越的专有性资源、国际管理能力、信誉和价值链位置等。当这些优势带来的效益足以支付对外投资的额外费用和风险,企业即选择跨国投资。介于发展中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重要性和特殊性,Sun et al (2010) 将比较优势理论与折衷理论结合起来建立了一个比较所有权优势框架,该框架指出中国对外投资具有五个属性:国家—产业要素禀赋、动态学习、价值创造、制度便利性和约束性。这些研究意识到学习和融入全球价值链对中国企业的重要性,但对中资跨国公司国际化过程中在全球价值链位置上的转变乃至自我主导的新兴全球价值链的构建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
(二)投资发展模型
IDP模型则从宏观层面考察一个国家的对外投资和外商直接投资位置与国家经济发展水平和结构的关系。根据IDP理论,只有当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达到了一定程度使得企业获得所有权优势时,才会产生跨国投资行为。因此,对外直接投资的格局不仅影响了企业所有权优势的演变,而且影响了母国对潜在投资国比较优势的发展。表1列举出OLI模型、IDP理论的要点及其相互联系。
表1 OLI模型和IDP模型的主要内容和联系
IDP阶段 | FDI 位置 | FDI 类型 | OLI 优势 |
第1阶段 (GNP pc:<$2000) | 外来直接投资缓慢发展,少量对外投资 | ·依托战略资源优势 -自然资源 -市场资源 -生产效率 ·获取战略优势 - 战略资源和能力 | ·所有权优势:最初是国家优势,之后逐渐发展成企业优势 ·区位优势:获取并利用本地资源、制度和市场 ·内部化优势:通过内部化实现所有权优势的最大化 |
第2阶段(GNP pc:$2000-$3500) | 低技术产业的对外投资开始发展 |
第3阶段(GNP pc:$3500-$8000) | 产业内FDI增加 |
第4阶段(GNP pc:>$8000) | 高技术产业FDI增加,对外直接投资增速大于外来直接投资增速 |
第5阶段 | 外来直接投资和对外直接投资平衡发展 |
注明: GNP是国民生产总值(Gross National Product), IDI是外来直接投资(inward directinvestment),NOI是对外投资净流量(net outward FDI)
Source: adaptedfrom Dunning et al., 2008
(三)国际投资过程模型
根据Uppsala模型,企业对外投资的最大障碍是缺乏知识,而这一知识的缺乏可以通过渐进式的在国外市场的运作、体验式学习和决策演变来缓解。因此,企业会按照投资链的顺序逐渐调整其在投资国的业务:无规则的出口、通过独立代表出口、销售分支和生产分支的建立。在投资国的选择上,企业也有地理倾向,即先选择域和文化接近的国家,在获得国外管理经验后再向遥远的国家投资。Uppsala模型和OLI模型具有很大的不同(见表2)。
表2OLI模型和Uppsala模型的对比
| OLI 模型 | Uppsala模型 |
隶属学派 | 新古典经济学派 | 行为经济学、演化经济学派 |
涵盖时段 | 大型跨国公司的对外投资 | 企业从本土企业成长为跨国公司的过程 |
理论假设 | 企业对外投资是为获得所有权优势带来的收益 | 企业为克服外来者劣势而对其他国家投资 |
区位选择 | 多中心(Ethnocentric polycentric) | 先近后远(Geocentric/Regiocentric) |
实证对象 | 大型美资跨国公司 | 中小型瑞典企业 |
二、研究发展中国家跨国企业的其他理论和视角
近年来,工商管理、社会学或经济地理学的理论观点也被整合至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研究中。每种理论观点很好的诠释了中资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对应特征。
(一)制度理论
在过去的三十年,由经济学家Douglas North和社会学家W.Richard Scott开创的泛新制度思潮引领了整个社会科学的发展。制度理论被视为研究发展中国家的三大最有见地的理论之一和探讨发展中国家跨国投资的三大支柱之一。此理论主张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深受政府积极参与的影响。政府可以通过直接拥有企业和政治经济管制来调控企业行为。这些政治和社会服务也能帮助中国企业获取战略资源和国际竞争力。具体而言,制度理论主要集中于以下三方面的研究:将制度视角集成到经典FDI理论中以建成新的理论框架;分析政策和政府对对外直接投资在国家宏观层面发挥的作用;以及微观层面上,制度环境对发展中国家的跨国公司对外投资行为和战略选择的影响。
(二)联动-杠杆-学习模型
追赶理论起源于对19世纪后期德国和奥地利等欧洲后工业化国家的研究,并随后用来解释日本和东亚等新兴工业化国家的经济发展。其中联动-杠杆-学习模型基于对亚太地区知识密集行业内后进企业的考察,讨论企业实现追赶战略的过程和动力。这一模型也被用来解释后进企业的国际化行为。外商直接投资和对外直接投资对于发展中国家的后进企业实现从国内知名企业到全球领袖的跨越是非常重要的。外商直接投资可以促进母国内后进企业与跨国公司的联系,而对外直接投资则可能促进后进企业与全球经济的联系。因此,后进企业通过对外直接投资来获取全球知识,以弥补母国的知识缺失和政策缺陷。
(三)网络理论
大量的研究已经证明了网络理论在全球国际化中的贡献。Coviello和Munro(1997)基于小型软件企业国际化的实证研究,证明了网络关系影响企业的国外市场选择和进入模式,并随着网络的演化而改变。Coviello (2006)提出国际化前期的国际新公司的网络演变模型。网络理论主张企业的国际化源于企业建立和发展网络位置的需求,以实现与国外同行的竞争。在进入国外市场之前,这些企业因为没有相应的网络而必须面临一些作为外来者的困境。在进入国外市场后,这些企业可以借助当地网络的协助,获得更多的信息、知识和实践能力以实现其长期的经济目标。这一理论不仅研究区位的特异性,而且强调网络关系位置的重要性。网络的重要性也被国际管理领域所接受,并被整合到OLI模型和Uppsala模型以创建适应性更强的新模型。
表3总结对比了三大理论的隶属学科、代表人物、研究重点和中国对外投资的对应特征。
表3发展中国家对外投资理论研究新视角
项目 | 隶属学科 | 研究重点 | 中国对外直接特点 |
制度理论 | 社会学 | ·将制度理论融入经典国际投资理论 ·FDI与政策影响 ·制度环境与跨国公司行为 | ·企业行为受政府和政策影响 |
LLL模型 | 企业战略管理学 | ·企业追赶行为与主动知识吸收 ·发展中国家落后企业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之间的联系 | ·后进企业(Latecomer firm) ·追求技术 ·对发达国家投资 |
网络理论 | 社会学和企业组织管理学 | ·网络位置、网络能力和国际化 ·外来者劣势(Liability of outsidership) | ·企业高度整合于全球价值网络(global value chain)中 ·投资前,已与外国客户、供应商建立联系 |
三、总结与讨论
本文系统总结评述了中资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的理论和实证研究进展。相比于快速发展的中资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现象,相关理论与实证讨论是相对笼统和概念化的。为了推动中资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的理论和实证研究,建立符合中资跨国公司特征的国际投资理论,本文认为应推动以下三方面的研究:一,中资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影响因子特殊性的研究;二,中资跨国公司技术升级与对外投资的相互作用机理研究;三,“一带一路”等国家战略对企业行为的影响研究。
本研究报告全文曾发表于《经济问题探索》2015年12期,受到国家自然基金青年项目“中资跨国公司海外R&D全球布局与地方根植性研究”(编号:41401128)、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项目“中资跨国公司海外分支机构的本地网络和全球价值链升级研究”(编号:14YJC790098)和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中资企业海外R&D中心的区位、结网和知识吸收研究”(编号137596)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