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我像上班一样准时起床、坐地铁去博物馆。
虽然伦敦物价高昂,但大英博物馆、英国国家美术馆里那些美索不达米亚的文物、古希腊的雕塑、古埃及的木乃伊,那些梵高、莫奈的画作,那些人类历史上最顶级的艺术珍宝,通通免费对外开放。
陈丹青在《局部3》的结尾处强调,他折腾这一季,只是为了自己可以近距离看意大利的湿壁画,而不是为了观众。
也难怪他这点“私心”,毕竟近距离现场看画、看艺术品,与看印刷品、看画册、看视频是完全不同的。印刷品能做到没有色差,就已经实属罕见,想要表现出丰富的细节,那简直天方夜谭。
根据我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和法国巴黎对美术馆的观察,印刷品和原作有时甚至可以称得上天壤之别。比如波提切利的《春》,原作的细节丰富程度超出印刷品数倍;比如莫奈的两幅《撑阳伞的女人》,印刷品、文创品与原作的色差之大,让人感慨简直不是同一幅画。
到伦敦的第二天,当我走进大英博物馆、直奔二楼的美索不达米亚展厅、看到著名的乌尔军旗时,我对印刷品的失望又增加了几分。
仔细研究美索不达米亚历史时,我曾反复在网上和印刷品上看过这件藏品,自以为对它非常熟知。可是,当真正的乌尔军旗出现在我眼前时,我仿佛从不曾认识它。
青金石的色彩如此迷人、贝壳如此细腻,人物形象和战车、马匹镶嵌得如此精巧,有种天真的漫画感,让人简直很难相信它来自4000多年前、来自伊拉克南部那荒芜的沙漠之中。
总之,大英博物馆我去了不下五次,它带给我的兴奋太多,我会另写一个文章详述。
一直在大英博物馆看历史珍宝,难免会疲劳。但我有个舒缓的不二选择:去英国国家美术馆。
英国国家美术馆并不算很大,收藏了13世纪到20世纪的2300多幅绘画。对于旅程匆匆的游客来说,哪怕花上一整天的时间,也只能勉强走马观花。

我喜欢用不同的方式看博物馆。有时,我会租语音讲解器,跟着讲解边听边看;有时,我背着相机,仔细拍下画作中令我喜爱的细节;有时,我连相机都不带,随意地在美术馆里走动,专注地欣赏。早上醒来,想到又可以在美术馆呆上一天,我就兴奋得赶紧起床出门。
我前前后后来了国家美术馆四次,被许多画作打动,反复观看,倍感幸福。
波提切利的《维纳斯与马尔斯》中,维纳斯长袍的透明丝质质感,让我再次想起了《春》中令人惊叹的细节。不得不说,波提切利的画,只有看原作时,才能真正体会到他用笔的细腻、轻灵、流畅、典雅。
陈丹青的《局部》第三季第七集,专门介绍了意大利湿壁画大师弗郎切斯卡。虽然还没机会去欣赏他大幅的湿壁画,但英国国家美术馆的这幅《耶稣受洗》蛋彩画,倒是让我提前领略到了弗朗切斯卡的魅力。
欧洲的宗教画过多,“耶稣受洗”是一个非常常见的题材,看多了有时会审美疲劳。但弗朗切斯卡的这幅却让我驻足好久。他的画法清新自然,颜色明亮却不媚俗。画面主体部分的大树、鸽子和耶稣,画得极为典雅、高贵,给人一种强烈的有序、平衡、宁静之感。
画家看待世界和表达世界的方式,常常与我们不同,梵高就是那个卓尔不群的典范。在静物画中,有的画家看到了沉静、有的看到了美艳、有的看到了精致,而梵高看到了旺盛的生命力。
浓重、高饱和度的色彩,处理得不好,就会流于庸俗。但《向日葵》的明黄色,却给人一种热烈、旺盛、绚烂之感。无论是盛放期的、还是开始凋谢的向日葵,在梵高笔下,仿佛都不屈服于短暂的生命,就像梵高那短暂的一生,虽穷困潦倒,却用热忱和真挚,抵抗着孤独与落魄。
高更笔下的大溪地,不仅人物充满异域风情,就连植物、环境,也因他独特的用色、手法,展现出一种原始而粗狂的美感。
杨·凡·艾克的《艾尔诺菲尼画像》中,他一丝不苟地刻画房间的陈设,墙上凸镜尤其引人注意,堪称“画中画”。很小的凸镜里反射出整个房间的景物,不仅有画面中两位新婚者的背影,还有作者本人。所有观看者都凑近观赏凸镜,惊叹用笔之细致。
霍贝玛的《林荫道》让我眼前一亮。小径两旁的树木高耸挺拔得有点不真实,让人不禁担心,如果狂风过境,这些树会不会倒成一片。也正是这奇特的树,让朴素的荷兰乡村,透露出庄重的诗意。
透那画的日落时平静海面上的战舰,四平八稳、庄严肃穆。虽然我更喜欢他画的狂风暴雨中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大海,但也欣赏这幅画的宁静祥和。

英国国家美术馆里,值得欣赏的画作太多,不胜枚举。除了上面提到的画家之外,这里还藏有德加、塞尚、修拉、莫奈、达芬奇、安格尔、鲁本斯、伦勃朗、卡拉瓦乔、提香、拉斐尔、米开朗基罗等的作品,令人目不暇接。
除了这两个最顶级的博物馆之外,伦敦还有展示现代艺术的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展示艺术品和设计的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建筑特别富有美感的自然历史博物馆等等,统统免费。
一天下午,我从隔壁的V&A出来,看到这雨后的光线,沉醉了好久
对于热爱艺术、热爱博物馆的人来说,来到伦敦,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纵使每天有48小时,也完全不够用。艺术如此丰富,让人可以忽略生活的日常。每天,我都用三明治充饥,只求快快吃饱,再次进入展厅,一头扎进艺术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