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通篇想讲一件事:我们的身体会喜欢怎样的街道,进而喜欢怎样的城市。但是在写作过程中,我们发现,这样的喜好是无标准的,或者说是根据身体使用者的目的、生活状态、行为动机的变化而变化的。重要的不是去拿我们的身体适应城市,而是我们的城市能否为多样的需求提供多元的可能。
1、逃离机场,投奔城市
对于不会开车的人,来到一座城市往往是从到达它的机场开始的。倘若是一名游客,你会对陌生的城市充满了新奇、期待与些许的恐慌;如果从外地回到熟悉的城市,你会想尽快回到家或者去到订好的酒店安顿。无论熟悉或是陌生,人流密集的机场都告诉你:你还不属于这座城市,这里处于城市的边界,既告知了你的到来也预示着你的离开。
有人来接那就意味着有熟悉这座城市的人陪伴,他们比你更了解这座城市,你可以快速地从他们的经验里了解这座城市。而独自离开机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坐上出租车。这需要你更加快速地去出租车站点排队,我的办法是原则上不带托运行李,从出口处出来就快步去租车站排队。要是运气不好遇到几个航班一起出来,排上个半小时上车也正常。
怀着一颗投奔城市的心,机场怎么都不是久留之地。
2、高速路和光明之城
上了出租车之后,你会开始在速度中对即将到达的城市期盼和向往。出租车带着你逃离了机场,wifi信号也越来越好,更主要的,你肯定进入了这座城市级别最高的一条道路。这条路一般被叫做“机场高速”,有的也叫机场路,它连接着机场与市区,而且往往是以全封闭高速路的方式。当然你会遇到像疖子和肿块一样的收费站,但似乎也不需要太久,况且一直到进入城市之前,你都不会遇到红绿灯。你一直在速度之中奔跑:从首都机场一直跑到三环、从虹桥机场一直跑穿延安路高架、从白云机场一直跑到三元里收费站、从重庆江北机场一直跑到新牌坊立交……除非你运气太好,不然的话,你一定会遇到堵车。
偶尔地,你会为了堵车和红绿灯的出现而庆幸,因为这意味着彻底告别了机场,来到了城市。更多的时候,一旦堵车我们就会和司机商量寻找不堵的道路,或者不停用手指扒拉着手机里的app地图。等发现只有在高速路上堵着的时候,我一边心塞地摇起车窗一边开始想象柯布西耶的“光明之城”:如果沿着高速路一刻不停地汽车直接入户,那多么爽啊!如果城市里遍布着高速路,那么将是怎样的一种效率和通达?!
3、每个酒店都可以是一个“锚点”
经过“机场——高速路——城市路网”之后,酒店成为了第一个“锚点”。当达到一个陌生城市的时候,只要时间允许,我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沿着酒店逛一圈。首先是为了识别酒店的位置,以免回来的时候迷路,更重要的是寻找附近的地铁站、方便打车的站点、小吃店和便利店,让自己在陌生的城市尽快地找回熟悉的行为方式。
对于某个地点的认识,是对城市开始认知的基础。凯文·林奇(Kevin Lynch)在《城市意象》一书中提出了五要素分类体系:路径、边界、区域、节点和地标,点状的节点和地标具有航标效用。而按照戈列奇(Golledge)对城市认知的锚点理论,在掌握了简单的独立节点与地标之后,我们的认知地图就会逐渐形成:先是主要节点和主要道路,继而围绕着主要节点和道路进行断断续续的扩充,不断拓展和刷新自己认知的区域和城市。
上述熟悉城市的方式,主要是以个人的步行能力和在持续步行中的认知能力为基础的。简单地说就是你走不丢,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你还能够依照记忆中的路径返回此前出发的锚点。通过“锚点——节点/路径——锚点”我们就能得到一条简单的回路,在自己的城市地图里划出最基本的路径。这样的基本路径有两种方式:一是折返式,二是环路式。前者是你走出一段尽可能长的距离,然后原路返回;后者则需要根据自己对于城市街道和地标的判断,通过绕一圈的方式,又绕回出发点。
为什么这一趟“锚点”和“回路”的快速形成是重要的呢?因为这决定了你第一次形成城市认知的快慢。越容易形成这样的认知,城市就会越快地被熟悉,个体也会越快地融入到城市之中,感觉到亲切和被接纳,而不是相反地担心在陌生之地会迷失。
4、兰布拉大街
我作为一名游客九月份去到西班牙巴塞罗那的时候对于城市认知有了更切身的体会。我入住的酒店在扩建区和老城区的交汇处。酒店前台告诉我,你出门往左走,就一直是老城区了,你可以在那里逛一个下午。出酒店的门往左走过两个街口就到了加泰罗尼亚广场(Placade Catalunya),经过广场,我走上了阿兰?B?雅各布森在《伟大的街道》中所描绘的全球50条“伟大街道”之一——兰布拉大街(La Rambla)。一走上这条大街你就会发现它和国内街道的不同:它毫不客气地把汽车道“挤”到了路的两边,每边只留下一条停车道和一条行车道,而中央的步行区大都有十几米宽,上面除了熙来攘往的观光客外,在街道的两侧遍布着售货亭、彩票亭、座椅和搭着凉棚的餐饮区。(图1-3)它甚至不是一条单纯的步行街,但是它比国内我到过的所有步行街都要舒服,因为国内的步行街实质上都是商业街,但是在兰布拉大街上,你要做的是置身其中,散步和闲逛,然后找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坐下来,或者以它作为锚点,去两边的老城区里逛一圈。

(图1:兰布拉大街及周边的老城区)

(图2:兰布拉大街宽阔的步行道)

(图3:兰布拉大街遍布的餐饮区提供了休息、观看、交流的活跃城市公共空间)
以一条1.8公里长贯穿整个旧城区的街道作为锚点显然比某个地标更有效,也更难以忘记,所以在凯文·林奇的城市五要素里,路径被排在第一位。我可以放心地钻到周围的旧城,去到更为密集的街巷之中闲逛。这边的街巷很快地以兰布拉大街作为参照系,形成回路。如果走得时间长了,在旧城区不用多远就会有一小块空地,那里也可以成为你休息和二次识别的地标。(图4-6)这让我很快地觉得我和这座城市不陌生了,甚至还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对于身体的关照:它让我的身体在街道上除了行走之外还能够观看、休息和放松。
(图4:兰布拉大街旁的城市锚点:布克利亚市场)

(图5:兰布拉大街旁的城市锚点:内街可以饮水和休息的小广场)

(图6:兰布拉大街旁的城市锚点:海上圣母玛利亚教堂前的小广场)
问题是兰布拉大街上主要的都是和我一样的游客,那么对于住在这里的居民而言,他们日常生活的街道是怎样的呢?
5、能够为你身体着想的街道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很快地喜欢上了巴塞罗那,更确切地说,是喜欢上了这里的日常街道。在全球规划与城市设计界,其路网也是世界级典范。拉布拉街道的模式不仅适用于游客众多的旧城区,在新城区也是如此:中间的道路被开辟为行人可以休息的人行道,宽阔的同时兼顾自行车道,而周边则用于车行(图7)。在相遇的路口,则以小的环岛解决车行交通(图8、9)。这样的街道提供了足够多的城市公共空间,它可以支持休息与邻里社交,能够成为公园和娱乐场所,更大的意义在于它打破了街道作为城市公共空间的单一步行功能,为老人也为儿童提供了更多可能的城市活动场所,而且,它们是连续的。

(图7:巴塞罗那城区常见的一般街道)

(图8:巴塞罗那新城区路口的环岛式公共空间)

(图9:适合日常生活尺度的街道,同时也有着公共空间的功能)
很显然,我们所面对的城市生活是多样的。当代城市对应多样性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分级,各个区域、公共空间与道路都是有等级的。按照空间等级化的原则,一座城市的道路等级依次排序为:高速路、快速路、主干道、次主干道、支路/集散型街道、小径、尽端路。容纳日常生活的街道,往往处于这个体系的末端。一座城市是否具有多样性和亲和力,取决于这座城市的意志,这些意志直接地在城市的街道上就体现了出来:是追求效率,还是在城市之中体现包容。追求效率意味着快速和更新,强调着空间的生产力;而体现包容则还要考虑到城市中最为迟缓与脆弱的身体:女性、老人和儿童,它更尊重的是时间。当你穿行在罗马城墙、哥特式教堂、高迪的圣家堂、巴萨的诺坎普球场所在的城市,当这些属于时间的空间同时地通过你行走的路径被奇异地组织起来,你会觉得或许能够在这座城市里走向未来。
我想正是从城市包容性的角度,简·雅各布斯才会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说:“街道及其人行道,是城市中的主要公共区域,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器官”。(注1)然而我还是不免纠结于我逃离机场时的立场:作为一个熟悉城市的日常使用者,我们不由自主地会期盼效率;而作为一个城市的游客,作为一个闲逛者,我会依循身体的舒适,希望去到户外公共空间获得充分的活动。我们的身体也是随着目的和立场的变换而可以适应和变更的。
6、开车者和闲逛者的身体
开车者和闲逛者显然是城市中两种主要的身体状态。我很奇怪有些在大城市生活了十几年的朋友,有时候居然会找不到城市里的另一个地方,比如住在重庆沙坪坝区的朋友有时几乎一年也不会去一趟南岸。他们一般通过快速交通工具,直接地在城市里从一个点被导航到另一个点。这个时候,他们的身体与汽车是合体的:作为驾驶员,“开车者——汽车——车行道”构成了三位一体。开车者的身体热爱并迷恋上了速度,依照可达性在道路上奔驰。
而不开车的我对于广州、重庆、上海等城市的熟悉和了解主要是通过时不时的闲逛完成的。每一次闲逛,都意味着自己对城市认知又刷新了一遍:新发现的书店、小面馆、甜品店都可能成为一个新的锚点,当众多的锚点使得自己能够建构起这座城市的认知地图的时候,城市开始变得熟悉起来,这时我可以随意地去到这座城市的任何地方。
这两类身体对于城市公共空间都有着自己的诉求:一个要快一个要慢;一个将自己的身体与汽车的操纵系统合二为一、另一个则依托于人作为生物体的自我机能;一个要迅速地占有空间、另一个则奢侈地占有着时间;一个拥抱着高速路网、一个喜欢慢行的街道……我们无法绝对地判定上述诉求的好坏,但是中国目前的城市显然是偏向于前者的,这让后一类身体在城市中几乎无处安放。
7、被排斥的老人们
如果要讨论城市对身体的包容性,那么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老人们,因为他们的身体机能大部分已经开始衰退了,甚至包括走路的机能。我的母亲今年77岁了,她因为关节的老龄化病变,每走15分钟就必须坐下来休息,不光如此,上下台阶对于老人的关节都是疼痛和残酷的折磨。老人走十五分钟能够走多远呢,就算按照成人日常的平均步行速度每分钟70米的80%来计算,那么意味着她的极限是每经过一千米,就希望有一处座椅能够让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老人们拥有的是时间,你很难看到老人健步如飞地在街道上行走,同样难的事在我们的城市里找到每隔一公里就设立座椅的街道,它们几乎不存在。不可避免地,老人们每天也需要借助公共交通出行,而且他们原则上不会选择充满了台阶的地铁。城市里有多少老人呢?据2013年的统计数据,广州60岁以上的老人占全市人口的10%多,约为134万人。这相当于我之前去过的巴塞罗那总人口数的25%,也超过了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的总人口数。
在广州的早晨,占据城市交通的顺序一般是老人(6点)、学生(7点30)、公务员(8点30)、企业上班族(9点)、商户(10点)。广州的早高峰时段在7点半到9点半,公交车的速度除了取决于道路堵塞的状况,还取决于这条线路对于老人的吸引力。这个时候的老人们往往已经完成了一天的第一件事,接着坐车去完成一天的第二件事。老人们缓慢地上车后,会把手里的小袋子贴到车门旁的刷卡机上,刷卡机除了“嘀”一声外,还会传出塑料般透明的语音:“老人免费卡”,紧跟着车里会传出普通话和粤语的两遍录音广播“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请给有需要的老弱病残和孕妇让座”。老人们去哪儿呢?他们一般是去做这么几件事:锻炼、喝早茶、买菜、送孙辈上学、去医院,做完这些事后,老人们上午的事情就完成了,剩下的事就是回家。锻炼往往是去公园,喝早茶是在酒楼或者茶餐厅、买菜要去菜场、送孙辈上学需要去到各个小学、去医院就是去医院,老人们做这五件事的时候,都是要和公共空间发生关系。而在广州某报纸进行的对于老人是否需要错峰出行的调查中,赞成占56.25%,剩下的都是不反对的。(注2)
不是刚才在广播里说了要尊老爱幼的吗?这时候你会想:如果有足够多的适合慢行的街道和足够多的公共空间就好了,老人们可以就近地溜达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就不会和追求效率的身体发生冲突了。而实际上,城市公共空间中的冲突无处不在,作为复杂系统的城市不可避免地会有冲突,有冲突才意味着多元化的可能。
8、燕子岗体育场

(图10:居民们晚间用来散步和休闲的燕子岗体育场)
我家旁边有个燕子岗体育场。这个体育场的田径场每天早晚的6点到9点对市民免费开放,其他时间提供给各级运动队进行训练,而里面的足球场、羽毛球场等都是分时段出租的。有几天晚上心血来潮地督促自己运动减肥的时候,我换好了鞋去体育场跑步,等进去之后就被惊着了,跑道上的人群比煮饺子还夸张:这里已经不是体育场,而成了居民们散步的街道。(图10)老人、孩子、推着婴儿车的父母们成为了主力,个别跑步的只能以“S”形在人群中进行变速跑。显然在体育场散步也意味着锻炼身体,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汽车和尾气,大家可以在塑胶跑道上以减缓膝盖压力的方式,朝着一个方向绕圈。这就是我们城市中公共空间缺乏的现实:你去游泳池,那么煮饺子;你去跑步,还是煮饺子。我们的城市里实在是没有多少公共空间提供给居民。
匮乏而单调的城市公共空间是近二十年来快速城市化的直接结果:公共广场在城市里的数量屈指可数,它们只有在不属于权力与商业意志的时候,才会成为大家争抢的对象;公园一是数量少,二是晚上关门关灯,漆黑一片;我们的住宅小区倒是很多,小区中的公共绿地也往往不少,但是有门禁系统你进不去,住宅小区是自绝于城市的公共空间。街道的情况相比要复杂得多:路网和竖向是被规划的,路面是属于市政的,绿化是属于园林局的,摆摊设点是属于城管的,文化与精神文明是街道办的,卫生是环卫部门的,红线以内的地块是各个商家与机构的……路面下面就更加复杂了,道路开膛的那天可能水、电、煤气、电信、环卫、地铁几拨人钻在里面。总之,我们的街道出现了齐抓共管的喜人局面,但是我们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街道立面被一栋挨着一栋的建筑分割着、占领着,连接它们的街道只是在水平面上提供了形式的连接,供我们在上面行走,并出入这些建筑。街道按照城市的地租级差分配着等级,等级低就意味着没人管,而且只要汽车能开得上去,你一定可以看到挨着墙根的街面上还停着好几辆车。为了显示包容,我们的城市主要街道上也大多修了盲道,只不过要当心会偶尔撞到一颗树或是其他不明物体。
只有到了夜晚,街道才在某些有人流又没有监管的角落出现了喧嚣,在夜色中恢复了城市公共空间的面貌:各类的夜市、地摊、大排档、烧烤摊一齐上阵,加上流动的小货车和三轮车货摊,显现出在白天看不到的街道活力。我们的城市与文化研究者们,常把这种非正规的活动与活力称之为“自发”(informal)。这是让我们无可奈何又唏嘘不已的“自发”,因为这本是属于城市与街道的活力,它们也本该有它可以日常释放的空间和条件。
9、第一种可能:RUNNINGMAN
读书的时候老师常和我们讲这么一句话:如果不能改变环境,那么就改变自己吧。放到我们的街道和城市公共空间的问题上,可以这样表述:如果不能改变城市和街道,那么就改变自己的身体吧。很显然,我们目前的城市公共空间就那么多,目前街道的单调和乏味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但是别忘了我们还有自己的身体,身体们是和街道、和城市公共空间一起建构起城市活力的不可或缺的要素。
我们的身体在街道之中的行为无非是站、立、坐、走,还有就是观看和交谈,偶尔地会有奔跑与拥抱,但总体上都是经过规训之后的日常行为。只有儿童会把城市和街道当作他们的游乐场,欢欣鼓舞,追逐游戏。跳皮筋、滚铁环、打陀螺、捉迷藏,这样的行为或多或少地会出现在成年人的儿时记忆之中。而当我们的身体成年之后,在城市空间中还有哪些可能呢?有一档韩国的综艺节目促进了我对于身体与城市的可能性的想象,叫做《Running Man》。这档综艺节目自2010年开播到现在,每周一集一直没停过。(它的版权被浙江卫视引进后,2014年有了中国版的“奔跑吧兄弟”)《Running Man》就是一个不停地用身体做游戏的节目,它最好看的地方不是撕名牌,而是通过各种游戏极限式地让嘉宾们使用身体。当他们的游戏发生在城市和街道之中时,我们就看到了身体在城市中的可能性的另一面:在街头进行跳高、跳绳、保龄球比赛和演唱;在街头寻找外国人以物易物;在公园扮演人偶动物;在菜场把女嘉宾放入塑料水盆中由男嘉宾抬着完成任务;寻找街头从10岁到50岁的五位市民一起完成任务;甚至他们把香港的半山电梯也当作游戏的场所(图11)……在最夸张的一集中,他们用纸板和封箱胶自制纸船然后横渡了首尔冬天的汉江。

(图11:在香港利用半山电梯进行身体游戏的running man)
如果没有好的街道和公共空间,我们的身体还包含着去游戏、去行动、去制造身体的愉悦和快乐的丰富可能。这也是《Running Man》超出一般综艺身体秀的启示。
10、第二种可能:马德里RIO
如果把身体比作城市的软件,那么硬件还是公共空间。中国的快速城市化发展和对效率的追求,催生了一条条的城市立交桥和高速路。典型的伴随着城市蔓延进行的交通扩容方式就是建设环绕城市的高速路:从内环修到中环再修到外环,从比五环少一环修到比五环多一环。封闭式的环路一修多,城市就被这些环给人为地分割开了,相互之间的城市区域连接再也不是通畅的,而是只能通过立交桥底或者是环路开口的地方。这种貌似高效的城市建设办法,损害的恰恰是城市的整体机能。
西班牙的马德里也修了环路,他们的外环路叫做M30。这条环路把马德里的城区一分为二,也把城市西侧的的曼萨纳雷斯河(Manzanares River)封锁在了道路中央,除了制造堵车和割裂城市,这条环路对城市没有任何贡献。于是从2004年开始,马德里RIO计划(也称M30计划)雄心勃勃地开始实施了:该计划把曼萨纳雷斯河的一段总长10公里、面积120公顷的空间打造成公共开放空间,原有的环路改为经地下隧道通行,重新恢复1970年修建滨河环道时被切断的城市通廊。到了2011年工程完工时,100万平方米的新空间出现了,8个城市公园和39块绿地广场连成了一条42公里长的步行走廊,多了25万多棵树,河面上桥梁的数量也由5座增至36座,河岸西边市民经过这里走20分钟就能够到达东边的市中心。(图12)(注3)马德里RIO给我们提供了解决城市效率与包容性之间的冲突的另一种可能:以城市公共空间和市民服务的增加为目标,弥合城市的物理隔阂。

(图12:马德里RIO建成前后的对比)
对于城市与街道的活力,公共空间与我们的身体缺一不可。今天中国的城市规划与建筑设计界,在“新常态”的背景下,进入了“新设计”阶段。这意味着我们向宏大规模与速度至上的告别,有更多的时间去面向我们的城市和日常街道。而我们所构想、塑造和改变的城市,也必将影响我们的生活。
注释:
1、(加拿大)简·雅各布斯著《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金衡山译,p29,译林出版社2006年版;
2、摘引自广州图吧公交网,http://bus.mapbar.com/guangzhou/news/56895.html;
3、本文图11由网络视频截屏,图12由马德里规划局EMILIO MARTíNEZ VIDAL先生提供,其余1至10由朱晔拍摄;
作者简介:
朱晔:副教授;广州美术学院建筑艺术设计学院,城市与建筑艺术研究中心,嗯工作室。
魏皓严:教授、博导;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山地城镇建设与新技术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嗯工作室。
(原文刊发于《时代建筑》2015年第6期/总第146期,126-129p。现经作者授权刊发,如需转载请注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