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雅各布斯不是建筑师,也不是城市规划的专家,她仅仅是一个住在纽约格林威治村的作家,偶尔也给《纽约客》或Vogue杂志写写专栏。她的这本书出版后,美国城市规划学会的会长抱怨说,“她除了给规划带来麻烦,其余什么也没有”。
但是,雅各布斯所代表的意见方,不是规划专家,而是居住在城市里的普通人,她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的第一句话就是:“本书是向当前城市规划理论和重建活动的抨击。”
在二战之后,随着经济的繁荣,美国发生了一场壮观的城市再造运动,旧的街道被彻底改造,贫民区相继被拆除,摩天大楼的纪录被一再打破。这里面既有新商业文化的喷发,也有着巨大的利益涌动,涉及房地产商、政府、零售商,以及无数雄心勃勃的建筑大 师们。在这场大造城运动中,主流的理念是机器美学和新功能主义建筑哲学。甚至有人提出,“新是唯一的哲学”。
然而,在家庭主妇雅各布斯看来,这是一个错误的潮流,她在书中描述说,“生机勃勃的城市要有如下条件:零售与住宅相融;街道短小而不间断,避免长条封锁状;建筑物最好有新有旧,且融合不同的功能;此外,人口密度要高”。
在书中,雅各布斯对众多世界知名的城市规划师指名道姓地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其中包括旗手型的人物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
柯布西耶是现代主义城市建筑的主将,他提出了“光辉城市”的理念,认为城市应当按照需求严格分区——高密度的居住与工作空间、专为汽车交通建设的路网、集中的公共服务体系,以此提高城市与居住者的效率。日后盛行的中央商务区(Central Business District,CBD)模式即源于柯布西耶的这一构想。
雅各布斯认为柯布西耶是那个“把反城市的规划融入一个罪恶城堡里的人”,她写道:“这样庞大而引人注目的作品表现了某个人的成就,但是,至于城市到底是如何运转的,正如花园城市一样,除了谎言,它什么也没有说。”
继而,她用散文的笔调描写了自己心目中的城市场景:早上,杂货店的店主打开窗户,中学生们在上学路上把包装纸丢在地上。中午,裁缝打开窗给花草浇水,爱尔兰人在白马威士忌酒馆里晃荡,也会“舞出一个舞步”,比如把钥匙留在隔壁的熟食店。城市里到处是短的、七拐八扭的街道,人们能享受到拐弯的空间感乐趣。
她笔下的城市是现代的,但同时更是混乱的,并充满了人的气息,这当然与柯布西耶式的注重功能秩序、整洁和社区分割的新城市主义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