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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当前中国正全面推进国土空间规划体系构建,此次湖北武汉的新冠疫情启示我们要抓住这个关键时期思考如何构建国土空间防疫体系,强化城市韧性。结合厦门国土空间规划和医疗设施专项规划实践,提出强化国土空间防疫体系韧性的三个规划对策:分区分级构建国土空间防疫单元,统筹规划城市防疫要素支撑系统,提升城市防疫体系的智慧空间治理能力。
关键词:国土空间规划,防疫体系,医疗专项规划,厦门
国土空间规划是国家空间发展的指南,是中华民族可持续发展的空间保障,是国家治理能力与治理体系现代化的必然要求。当前中国正在全面推进国土空间规划体系建构,各地陆续开展总体规划、专项规划、详细规划编制等工作。国土空间规划编制相关指导文件也将韧性城市建设作为规划编制的一个内容,这次湖北武汉的疫情正是在这个关键时期,为我们思考在构建国土空间规划体系的过程中,如何构建国土空间防疫体系,强化城市韧性提供绝佳的反思机会。
2017年9月厦门被住建部确定为城市总体规划改革试点城市,当时由市政府引发的总体规划工作方案就要求总体规划与配套的25个专项规划要同步编制,医疗卫生设施规划就是其中的一个配套专项规划。2018年随着机构改革到位,在原有城市总体规划工作基础上转向国土空间总体规划,并且形成初步成果。2018年底,正式开展医疗设施专项规划编制工作,2019年底医疗卫生设施专项规划通过专家评审1。2020年1月底随着湖北武汉新冠疫情的爆发,医疗卫生设施专项规划受到高度重视,要求在原有基础上加强构建公共卫生设施应急体系规划的工作,主要包括以下内容。
医疗卫生设施包括医疗卫生服务设施和公共卫生服务设施两大类。医疗卫生设施则包括又分为包括综合医院、专科医院、中医院和护理院在内的医疗服务机构,以及包括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社区卫生服务站以及乡镇卫生院、村卫生所在内的基层医疗服务机构。公共卫生服务设施包括妇幼保健机构、疾病预防控制机构、应急救治机构、洗消中心、采供血机构和卫生监督机构等。公共卫生服务设施是防疫的基础设施,经过评估发现厦门在这方面存在很大的短板。比如整个城市急救中心就1处,而且面积严重不足,缺乏分中心,没有形成急救中心、急救分中心、急救站三级体系。中心血站也就1处,也无法适应城市规模和空间布局拓展的需要。规划预留的洗消中心,一直没有建设,一旦发生重大疫情将无法满足清洗消毒工作的需要。因此,规划提出将这些公共卫生服务设施纳入三年行动计划,保障用地,加快推动项目建设,尽快构建“空间均衡、资源共享、设施完善”的公共医疗卫生服务设施体系。
厦门现有传染病医院一家,同时作为市公共卫生突发事件救治基地,位于岛外的老城区,且周边环绕的是人口密度大的居民区,现有床位428张。虽然预留了二期扩建用地,但由于先天区位的缺陷,难以适应发生重大疫情时期的防治需要。因此本次主要做好以下应急设施规划工作。
一是建立“平战结合”的防控准备预案,确定定点医疗机构。定点医疗机构应依据医院等级划定不同规模的备用空间,用于与疫情相关科室的转移和收治以及爆发疫情时的床位扩容,同时设置防疫专用通道。在无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爆发时,以自身为单位进行人员训练、物质储备以及为人民提供医疗服务。当发生重大疫情时,预备转“现役”医院,充分利用备用空间,集聚优质医护人员、药品与器械设备等医疗资源,统一提供隔离、观察、诊疗、治疗、康复等医疗卫生服务。本专项规划确定了厦门市定点医疗机构,同时提出应加强二级以上医院发热门诊及留观病房的建设要求,确保符合国家传染病控制的规范。
二是提前规划战时转用的应急医疗机构。当定点预备医院的床位和规模不能满足疫情需要时,启动应急预备机构,如将政府、企业腾退的大型体育场馆、工厂、库房和部分学校作为战时转用的应急医疗机构。对这些设施在规划中更多考虑空间的多样化角色与可能性,提升备用设施的弹性化利用水平,让这些设施在危机中发挥重要效用。如武汉将国际会展中心、武汉客厅、体育馆改造为“方舱医院”用于收治和隔离轻症患者。本专项规划与体育、教育、文化专项规划结合,选取部分体育场馆、会展中心、党校等设施作为战时转用的应急医疗机构。
三是结合国土空间布局预备战时新建应急医疗机构选址。若通过疫情RO(基本再生数)的预期,判断上述两项预案仍不能满足确诊病例和轻症患者的安置和治疗需求时,可启动新建疫时战地医院,按照“安全有效、便于救治、容易操作”的原则进行科学选址。如“非典”期间北京集中力量建设小汤山医院,“新冠”事件中武汉建设雷神山医院、火神山医院。本专项规划综合考虑水源、交通区位、市政基础条件、地形地貌条件等因素,拟选址三处作为疫时战地医疗机构。
政府间气候变化委员会将韧性定义为:“系统能够吸收干扰,同时维持同样结构和功能的能力,也是自组织、适应压力和变化的能力”。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就是对城市日常的重大干扰,城市防疫体系构建是增强城市适应干扰能力的重要方面。城市防疫体系主要包括以下方面:(1)防疫的对象,即病毒、患者及其传播方式;(2)城市防疫体系,它是由相互关联的子系统组成的,主要包括救治系统、隔离系统、预防系统、交通支持系统以及产业支持系统等;(3)防疫体系的能力,即应对疫情的能力、避免疫情发生的能力、以及学习和适应能力。这几个方面都与国土空间密切相关,这也是本次国土空间规划体系构建必须考虑的。笔者深度参与了厦门国土空间规划和医疗卫生设施专项规划的全过程,下面分别从这三个方面提出强化国土空间防疫体系的规划策略。
从防疫的对象,识别控制病毒并救治患者主要是医务人员的事,但是控制传播途径,防止疫情扩散则与城市空间密切相关。以空气、水、人际传播为主要途径的疫情传播途径控制,就是需要将这些对象的接触和交换控制在一定的空间范围,同时调动相应的城市防疫子系统进行救治、隔离、预防,并确保城市基本运行安全有序。超大规模、无序蔓延、边界模糊的城市空间单元由于复杂性太高必然造成传染难以控制。本文建议结合本次国土空间规划的空间单元传导体系,建立社区—街道—城市组团—城市—区域的国土空间防疫单元体系。通过合理组织空间单元的社会经济融合与阻断方式,建立一个有效预防和应对突发事件的国土空间防疫单元体系。
社区—街道是支持居民日常生活的基本空间单元,在防疫时期确保主要人群在这个空间单元内的生活得到支持,减少与其他空间单元的交互是控制传染的关键。首先,要高度重视国土空间规划的空间传导体系在街道—社区层级的空间划分与行政区划的耦合性问题。国土空间规划从国家、省、市、县、乡镇的空间传导都与相应的行政主体对应。但进入到详细规划(特别是控规),就存在与街道、社区的行政区划空间单元边界严重错位的问题,甚至许多中小城市还没有建立控规单元空间划分制度,基本是项目建设需要编哪里控规就编到哪里,这是造成基层社区公共设施和治理能力缺陷的重要原因。因此,强烈呼吁利用这次国土空间规划体系建构的有利时期,广大中小城市一定要建立控规单元规划管理制度。街道和社区行政区划调整是市县政府的事权,这就需要规划部门与民政部门协同配合,结合本次国土空间规划编制,调整街道和社区的行政区划边界,努力做到与控规和基层社区空间单元的耦合,特别是在城市建成区域。其次要把提升基本空间单元的防疫能力作为重要内容。要真正做实完整社区,强化社区公共服务设施配置和社区管理,提升社区自治的治理能力。要特别重视一些开放式的老旧小区、城中村的综合整治,规划设计要在立面改造、市政管线改造的基础上,增加公共卫生安全应急管理的措施,如疫情时期的隔离围合设施(密接留观点等),预留应急资源分配投放的备用设施和空间,改善提升垃圾分类和管理措施,日常生活物资采购与投放的空间渠道,以及相应空间信息采集感应设施等。此外,单个社区面对疫情也无法持久,这就需要在街道层面组织社区设施的即时互助备份,形成基本防护、生活物质保障的联合保障网,提高基本空间单元的防疫韧性。
组团—城市是城市管理运行的空间管理单元,一般对应于相应的行政主体,如市政府、区政府、开发区管委会等。市区级政府是防疫的决策主体,本次国务院提出的分级分区管控也是以区县作为空间政策分区单元,这有利于缩短决策链条,精准空间政策分区。组团-城市级的防疫空间单元组织也应倡导组团隔离,即在一个防疫管理主体空间范围内通过公共绿带等公共开放空间划分为若干城市组团。自然资源部发布的《城市开发边界划定技术指南》(征求意见稿),为防止城镇盲目扩张,优化城镇布局形态和功能结构,提出了特别用途区的政策区概念。特别用途区是将山体、河湖水系、生态湿地、风景游憩空间、防护隔离空间等纳入。本次疫情启示我们要慎重思考特别用途区对于城市安全韧性的重大价值,特别是有的特大城市和大城市由于历史、经济效益等因素,将原有生态廊道占用的,本次国土空间总体规划要认真研究通过规划控制、存量更新等途径重新打通划定廊道的特别用途区。这种阻隔空间一方面有利于防疫空间单元的社会组织和防控,另一方面这些弹性空间还可以作为疫时应急设施的备选地,平常预先做好选址,甚至预留电力电讯、给水排水、煤气供热等设施,便于灾害时刻快速启动。
区域空间防疫单元就是在城市群尺度上综合布局防疫资源,形成层次鲜明的协同防疫网络,同时兼顾资源布局的均好性,加强城市之间的支撑作用,如本次福建的许多县确诊新冠病例一般集中到地级市集中救治。发挥中心城市医疗技术人才集中的优势,大中城市应该可以参考南京、上海在郊区建设区域公共卫生服务中心和区域公共卫生应急物资储备基地。
城市防疫体系的救治系统、隔离系统、预防系统、交通支持系统以及产业支持系统等是相互关联的整体,必须做好这些要素的空间统筹。本次国土空间规划要求发挥国土空间总体规划对空间性专项规划的约束指导作用,那么从城市防疫的角度,就要求总体规划要和医疗设施、交通、物流、市政等专项规划加强空间统筹。在救治系统设置上,一定强化分级诊治,切实发挥基层公共卫生设施的第一道防线作用。现有医疗卫生设施是基于常规发病概率配置的,而且我国尚未严格建立分级诊疗的强制制度,这就决定了现有医疗设施(特定医院的特定科室)必定难以应付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武汉早期的疫情扩散,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几乎所有的病人都涌向综合医院的发热门诊,形成“医疗挤兑”,既造成院内交叉感染,又使得有限的医疗资源难以真正集中到重症患者身上。因此中国城市规划学会提出“分区接诊、集中诊治”的规划建议。建议提出社区医院是应对突发事件的“储备”,可以迅速改造为大医院的特殊门诊,承接瞬间暴增大的首诊。防线迅速推前,为医疗系统向应急状态转换赢得时间。从实际情况看,中国大量的城市基层医疗设施普遍不足,分布不均。以厦门为例,本次医疗专项规划以补足基层卫生设施作为重点,规划翻倍增设社务卫生服务中心及社区卫生服务站。
物流、交通和市政系统是城市运行的支持系统。这次疫情许多城市都采取从城市到住区甚至到单元门户层层封冻的做法,但是城市要生存必然需要运转,这说明物流、交通、产业系统缺乏应急状态的预案。这些要素规划必须基于上文的防疫空间单元组织,提出不同层级应急状态下的交通、市政生命系统运行方案,并进行运行情景模拟仿真。在疫时需要城市基础设施构件的快速建设和整合,如移动厕所、封闭环卫仓、小型污水处理设施、移动基站等。如每个控规单元都预留一些市政备用地,这些用于放置此类可移动公共设施模块。
本次国土空间规划体系构建特别强调信息平台的建设和运用,通过国土空间基础信息平台建设,整体提升国土空间大数据集成能力、规划编制的智能分析能力、规划实施的协同管控能力、规划监测的及时预警能力、规划评估的精准评价能力。以国土空间信息平台为基础,提升国土空间防疫体系即应对疫情的能力、避免疫情发生的能力、以及学习和适应能力,提升智慧空间治理能力是国土空间规划构建要思考的重要课题。
首先是依托国土空间信息平台,强化数据收集。厦门以各层级的规划数据、现状数据和城市运行大数据为基础构建了国土空间基础信息平台。出台《全域空间数据标准》,建立统一的现状信息模块,平台还实时收集城市运行大数据,掌握城市运行动态。国土空间总体规划的配套专项规划编制要求将现状数据收集作为规划成果的重要内容,摸清各类设施用地、建筑、产权数据数据,并以数据库形式纳入平台。这些数据又与各部门的数据连接,成为支撑资源规划部门和专业部门空间规划管理和业务管理的重要数据支撑。笔者认为新一轮的国土空间规划,要求规划师不仅要会做规划,更要会做数字化的现状数据库和空间数据分析,这是支撑城市空间智慧治理的基础。
其次是提升医疗设施规划编制的智能分析能力和协同实施能力。本次医疗专项规划首先开展医疗设施可达性分析找出医疗设施布局的短板。以规划各级医疗设施和总体规划人口为数据源,测算各区医疗设施千人床位、等级医院交通30分钟覆盖率、社区卫生医疗设施步行15分钟覆盖率等指标。将GIS空间分析技术与多准则决策分析方法相结合为医疗卫生设施科学布局提供支撑。然后将医疗专项规划完成后与国土空间总体规划、其他专项规划成果进行空间叠加和冲突比较,及时解决空间和建设时序冲突,优化医疗卫生设施空间布局和建设时序安排(图1)。
图1 厦门社区卫生设施覆盖分析
下一步要进一步提升规划运行的及时预警和精准评估能力。依托国土空间基础信息平台,通过“一年一体检,五年一评估”监测评估城市防疫体系运行能力。要大规模全系统实战演练重大疫情状态在实体城市中是难以操作的,实际上武汉在军运会期间也模拟过发生中东呼吸综合症的演练,但参与者仅为300余人。那么利用国土空间信息平台的仿真模拟演练就非常必要,包括信息收集、智慧决策、应急行动、干预方案的情景评估等,为实战提供决策参考。此外当发生重大疫情时,运用平台对同一空间的多层空间信息叠加关联,可以形成疫情预警地图(图2),预判区域重点防疫地区和安全地区,构建防疫备用空间(例如备用诊区)与功能置换(例如平战结合、体育馆改病房)体系,明确医疗系统和公共卫生系统在平时和疫情时期不同的诊治路线和管理责任,同时期人、物质、建筑设计、管控制度的相互交换,推进医疗资源效能最大化。利用空间数据,有利于建立精准的区域联防联动机制,协助城市管理决策者快速地识别防控重点,有效地防止疫情的扩张与蔓延。
图2 厦门疫情地图信息系统
西方工业革命时期的公共卫生事件促进了现代城市规划的产生,并生成了城市规划的一系列理论、标准和技术方法。本次国土空间规划体系构建特别突出生态文明理念,凸显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导向。从2003年前的SARS到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直到如今的新冠肺炎,以及中国更加深度融入全球化带来的一系列传染病、病虫害等潜在安全风险将不断增加。因此,有必要从韧性城市建设的角度,系统思考国土空间规划的应对策划策略。本文所提出的国土空间单元、要素支撑系统和智慧空间治理对于应对其他灾害风险亦有共通之处。学界和业界应充分将这次危机转化为机遇,抓住国土空间规划体系构建的关键历史机遇,在理论研究、制度设计和技术方法各个层面上进行深入的研究和广泛的实践。
参考文献
1、厦门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 厦门市医疗卫生设施专项规划(2017-2035)[z]2019
【资料来源:作者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