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孙经纬 规划研究所
笔者毕业于已故大师Peter Hall(著名的英国城市地理学家、英国科学院院士,国际城市规划领域著名学者)的母校UCL(伦敦大学学院)。
2011年的时候,UCL大学开始介入泰国贫民窟改造计划,我也有幸参与其中,现在回头审视,发现中国其实也有着很多类似的地方,它的名字就叫做“城中村”。
同样凌乱的布局,与城市相间而生;同样破败的街道,鱼龙混杂;同样脏乱差的环境,令人不忍直视;还有许许多多生活于其中的家庭,民生之艰辛,令人潸然泪下。
为了改变命运,两国不约而同的实施了改造计划,那么结果到底如何呢?
在中国,拆迁上访、钉子户誓死抗争、政府民众暴力冲突等社会不稳定现象不绝于网络、报纸;农民被上楼,绅士化现象,老年孤独也常常被各类专家学者密切关注。
在泰国,却呈现出了相反的面貌:建筑风貌焕然一新,交往空间,得以营造;民众就业也得到很好的解决。而既有的邻里关系,传统特色活动,甚至农业生产均得以保存。

相信你心里一定很疑惑,同样的情况,出现的结果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这一切还得从规划说起。目前中国的规划流程是调研、规划、公示、再到操作。咦,好像缺失了什么?仔细想想,原来是作为规划最核心的主体“人”被忽视了。
那泰国的规划做了什么?UCL在介入泰国BMK贫民窟改造计划后,辅助曼谷、huahin、尖竹汶多地社区重建,联合政府、社区、NGO、研究机构、社区、民众等相关主体,共同构建了一个可持续、可复制、可推广的贫民窟改造模式。
其实我们UCL规划团队做的并不多,主要集中于多方平等对话机制的构建,平衡协调各方利益;再者,构建自建自生的社区,通过各社区联合会议,推广相关建设经验,最重要的是还规划权利于民众。说穿了就是,让规划做规划该做的,让民众做民众该做的。

仔细分析一下,这样的规划与中国规划有什么不同呢?
首先在规划理念上,我们承认并尊重非正式化的存在;从自上而下的管控转为自下而上的合作;从横向的土地空间置换转为纵向的制度变革。
第二我们特别重视与社区居民的心理沟通,东方有安土重迁的心理情节,所以需要充分尊重居民在原有生活地区重建的权利。
同时也需要我们这些专家要放下身段,以平等的姿态营造轻松氛围,当然做到同住、同行、同食、生活在同一片穹顶之下那就更好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在决策层面,规划仅仅是一种技术支持,一座政府与民众的桥梁、一个推广宣传的话筒。
时过境迁,每当我回首思考这次经验时,不禁心里就会冒出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
这就需要回答我们真的认识贫民窟么?
他只是贫民空间上的集聚?
低收入者脱贫乏术?
还是形形色色穿梭于店前屋后的每个人发展权利的问题?

如大卫哈维老爷子说的一样,城市权,是我们心中愿望的改变和重新建造的权利,而并没有谁凌驾于他人之上。
所以我们并不强调技术与物质规划,而是还居民自我发展的权利。于是,改造转型为自我更新。
而对中国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规划转型的启示呢?
从西方规划发展史来看,已经历经了以经济增长理论为基础的城市规划、设计、交通规划、区域规划等传统规划,比较侧重空间与物质干预,也是我们现在的规划所处阶段。50年代往后其他学科领域逐步加入到物质和空间规划中,注重增长再分配和不同群体利益的平衡,是我们规划进阶之路。现今西方规划已经能够成熟运用制度经济学和后现代方法,注重社会结构的平等与社会空间的公平,解决资本无限性和空间有限性的矛盾。这种规划理念和手段的转变,可能是我们未来规划所走道路。
这种启示,对于新型城镇化有很好的借鉴价值。以新型城镇化核心观点“农民市民化”为例,现在我们关注的是户籍和人地财,那么如何发动农民社区创造原动力?
我们就需要尊重农民自身的情感,兼顾居住空间公平性,将农民真正地参与到规划决策当中,维护原有的社交网络,关注到教民的教堂安置问题,这些源于农民自身的社会公平性问题,都需要一个规划师去考虑。
以女性为例,从物质技术规划来说,厕所比例、大妈广场舞设施要满足;从女性思维角度来说,女性在夜间不喜欢林荫道和自行车道,更喜欢笔直有良好视野的步行道;从更深的女性权利来说,其自我生存、规划、发展都需要得以尊重与捍卫。
说到底,只有将农民、或市民置于城镇化主导地位上,才能真正实现新型城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