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AI教育的发展一直由私营部门带头,最重大的挑战之一是AI技术能否在中国现有的公立学校系统中广泛应用。虽然Uber能够将自己整合到一些国家现有的公共交通系统中,但它还是扰乱了有些地方的原有出租车行业。公立学校系统无法以初创企业的速度运行,因为它们长期存在于政府体系中,地方政府也有自身利益,并且教师也不熟悉新技术,所以为了让新的创新产生广泛的影响,公立学校将需要与私人公司合作,并确保这些合作从根本上是由学生的兴趣驱动的,而不是最大化公司的利润。
此外,要使这些创新产生影响,就必须让人能广泛获取。中国的教育体系仍然存在严重的分化,通常存在于一线城市的富裕学校和农村地区较贫困的学校之间。往往精英学校才有能力引进创新教学法。德国墨卡托中国研究中心2019年的一篇报告指出,中国学校的创造力在贫富地区之间的差距逐渐扩大。富裕的学校提供各种新颖的教学方法,比如创造空间、逃生室和高级计算机课程……(较贫穷的学校)正艰难应对有限的资源,努力建立培养创造力的环境。一些公司,比如Squirrel AI,已经将他们的注意力从城市中心转移到了二三线城市并开设1700多所学校。但仅依靠私营部门可能会使教育系统中现有的不平等现象延续而不是缩小。而且,尽管智能技术可能能够教授一些容易量化的技能,比如中学数学,但我们不知道它是否能够教授一些更复杂的软技能,比如创造力、辩证思维和协作力。
“智能技术对快速获取知识非常有用。但这就意味着更高的教育质量吗?”—Yong Zhao
中国现行的高中教育体系因为其相对标准化,以结果为导向,一直存在着不少争议。在这样的体系中,学生可能还是主要以找工作为大前提来学习,这样知识的传递会相对被动。如果为当前的系统量身定制,智能辅导系统可能只是支持现有的高考教育系统,训练学生成为更好的考生。
然而,正如Rogier Creemers在他的文章中强调的那样,当涉及到生活中那些更复杂和不可预测的领域时,机械的方法是有局限性的。如果中国将高质量的教育定义为能够培养出可以创新和协作且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人的教育,那么智能技术在教育下一代学生方面可以发挥什么作用? 自适应学习系统能否教导学生培养对有效合作至关重要的支持性人际关系? 能教学生学会控制和调节情绪吗? 能告诉学生如何从自身的经历和失败中获益学习吗? 即使这些都能被实现(例如,Squirrel AI正在与斯坦福大学合作,研究AI在领导力和创造力教学中的应用),但在中国公立学校实施此类项目是否符合中国国情呢?
最后,AI技术的任何实施都会引发数据使用和收集的道德问题。学生、家长和教育工作者应该被告知正在收集的数据以及如何使用这些数据,公司应该公开透明数据用途,政府应该建立明确的法规。什么数据对学生的教育经历是有益的,什么是有害的?一方面,数据是一种至关重要的资产,可以让智能技术提供反馈的同时更精确、更有效地满足学生的需求。教育公司可能会收集学生回答问题的时间信息,以便更好地评估他们的能力。另一方面,数据也可以作为公司利润最大化的手段。
“人类教师更注重变化,而人工智能更注重延续,这两者对于个人改变和成长能力是完全不同的”
个人身份信息(例如学生的性取向或生物特征数据)可用于根据学生的性别或身体经历来区分或定位学生。报告甚至显示,有些学校部署了AI驱动的门和面部识别摄像头,以监控从学生注意力水平到情绪状态的所有内容。
尽管中国政府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来“遏制和规范”面部识别和新技术在学校的使用,但如果没有严格的监管,这些技术会对学生的隐私造成严重影响。如果学校能够跟踪每一次按键、知识点和面部表情,它们就可以有效地向技术公司或中国政府提供有关儿童成长各个阶段的永久性记录。这其中存在潜在的问题,因为人类教师更注重变化,而人工智能更注重延续。今天,当一个幼儿园的学生犯了错误,人类的老师会试图帮助学生克服它,而这个错误最终会被忘记。相比之下,一个智能的辅导系统不仅可以存储这些信息并为一年级的学生定制个性化的学习路径,它还可以在多年以后,对学生上高中时的表现进行推断。这两者对于个人改变和成长能力是完全不同的。学校应该用你在高中的行为来判断或预测你作为成年人的可信度吗?
学校分宿舍时,是否应该了解学生们的遗传性精神疾病?如果算法能够识别学生的天赋,是否可以提前对他们进行特招? 当评估学生潜能的任务交给算法时,这些都是必须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