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重生
1《巴黎重生》作者:史帝芬?柯克兰
2《巴黎重生》概述
3 梳理对巴黎大改造的评论
4 什么是我们印象中的巴黎
5 从中世纪前到19世纪拿破仑三世继位前,历任法国国王及其在巴黎兴建的标志性工程
6 拿破仑三世、奥斯曼时期针对巴黎进行的主要工程
7 奥斯曼的身世
8 奥斯曼的城市规划理念、实践及其主要原则——需要解决的主要的城市功能性障碍
9 交通、供水与排水、呼吸:有机基础设施的三系统
10 独立设施与街区设施
11 奥斯曼方法的独创性
12 巴黎大改造的资金政策
13 奥斯曼的市场化运作模式
14 巴黎大改造时期的房屋和土地制度
15 奥斯曼的作品的美学特点
16 奥斯曼告诉我们的执政观
17 奥斯曼的哲学观
18 结语——启示
城市兵工厂没有这样一件超强武器,根本不能合法地完成重建工作,这件武器就是征用权。法国征用权的法律架构起源于1807年,当时法律首次规定占据未来公共街道空间的私人住宅可被政府征用。尽管严格限制使用这一权力,1807年通过的这条法律还是为第二帝国重建巴黎依靠的法律架构打下了基础。
19世纪40年代正是依据这一法律修建了朗布托街和其他新道路。伴随着工业化的步伐,基础设施投资需求不断增加,1848年新成立的共和国正式认可了征用权概念。第11条规定所有财产均不可侵犯。但是,国家可要求将财产贡献给法律认可的公共用途,換取公正的预先赔偿。国家机定,可能需要为集体利益牺牲财产权。
1852年3月26日,特別针对巴黎土地征用的新法令成为法律。它为政府征用土地提供了更大的权限。尽管所有征用仍须宣布用于公共用途。不适合建设或利用的剩余的地块,法律还允许公共机构将剩余地并入新地块,这大大提高了修建新设施后政府的变现能力。奥斯曼一上任就发现了这个法律框架,在接下来的16年中直使用它。幸亏有了这些法律,巴黎市不仅可以建设新街道,还可以从事活跃的房地产开发活动。
土地征用赔偿数额须由业主组成的陪审团决定,并非所有中间人都按良心和道德办事。被各大报纸煽动后,陪审团成员将赔偿数额定得出人意料地高,市政府支付的价格开始猛涨,令奧斯曼非常沮丧。朋友问:“你是怎么发财的?”他回答:“我的地被征用了。” 人们使出各种招数以提高赔偿金额。他们将商店修整一新,确保现场巡视那天在店内聘请多名店员,店内挤满顾客。省长的妻子奥克塔维·奥斯曼曾天真地说:“好像每次决定修建一条新街道,我们就有一位好朋友在那条路上拥有土地,需要被征用。”
城市不断发展,整片社区实现了快速的中产阶级化,有钱投资的人激烈争夺最好的地块,用于修建出租屋赚取利润,比如佩雷热兄弟和他们的不动产公司,出租屋成为了巴黎十分流行的投资工具。建筑师第一次被要求为自己不认识的人设计房屋,无法讨论住户的特定需求资产阶级住宅会提前设计好,然后大批量建造。建筑师的应对方法是创作一种新的住宅类型。因此,建筑历史学家皮埃尔皮诺描述的文化一致性成了建筑师和开发商普遍遵循的设计原则。在新路沿线修建建筑的人遇到了一个重大的限制因素:签订巴黎市向开发商出售土地的销售契约。按照规定,每个街区的筑应该“每层高度相同,外立面线条相同”,而且“外立面应以石头修建,设置阳台,檐口和装饰嵌线”,令整个街区形成一个整体”。市政府提供了设计案例,帮助开发商大致了解规定。关于建筑高度、形状和布局都有限制性规定。巴黎市很早以前就制定了建筑高度法规,后来于1859年7月27日予以修订,阐明了对高度的限制。还制定了布局法规,比如规定建筑中需设有大块公共庭院,实现最佳通风效果。这些出租屋建筑的具体建筑特色直接来源于工业制造建筑要素的普及,比如阳合的铁栏杆。与装修和高雅相关的其他行业兴起,成为第二帝国身份的核心,影响了新巴黎建筑的美学标准,大量运用了工业化生产的构件。
自1930 年代以来, 奥斯曼式住宅以其尺度和石材立面上丰富精致的装饰,已经成为不朽之作,堪称古典主义的顶峰之作。奥斯曼式住宅与街道路网尺度一致,同时,其连续性和一致性与其他多样变化的建筑相映生辉。奥斯曼住宅像水泥一样,把城市的不同器官浇筑在一起,确保新的城市形态的稳定和一致。
在欧洲大陆大多数首都中,都可以找到这种类型的城市居住建筑, 尽管形式不同: 由奥斯曼带动的应对城市模式转换的普遍结果,是时代的技术与资本相结合并协调一致的最终阶段的表现。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巴黎与维也纳、布鲁塞尔、巴塞罗那、布达佩斯以及柏林具有相似的城市美特征。这个独特的奥斯曼式巴黎城市形态,影响一直辐射到美国的芝加哥(伯恩汉姆规划)和智利的圣地亚哥。
整体性和一致性支配着奥斯曼巴黎大改造,赋予巴黎城市面貌以统一和稳定。在1960年代曼纳·蒙帕纳斯项目建设之前,巴黎的这种统一和稳定还没有被破坏。
奥斯曼的作品的美学特点还体现在另外两个方面,首先是在各个层次对建筑文脉的考虑。在奥斯曼的城市规划中,没有飞地,没有无价值空间,也没有孤立的建筑语言。城市设施的分配总是依照地区和特殊环境的要求。而不是像今天,仅仅依赖于一张统计表格。任何一次拆除,都与现实或潜在的环境相关联。所有的工程都是在安排"舞台布景" 这样一种概念下进行思考,这也是维奥莱· 勒·杜克和卡米洛· 西特所定义的传统城市肌理的本意——当然是另一种尺度。这个舞台布景获得成功的关键,是市政府对城市尺度出色的掌控艺术,而此项艺术今天在法国已经失传。这是一种在街区、建筑、材料和风格之间,在新与旧之间以及在中心和周边之间,处理转变、衔接和缝合关系的艺术。毫无疑问,这也是西特和乔瓦诺尼对奥斯曼作品由衷赞美的原因。
奥斯曼的作品的美学特点另一方面的体现,是其创建的具有双重功能的绿化空间体系:在各个空间层次上,用绿化去解决城市的荒漠化。同时表演了在城市中限定空间和突破空间限定的艺术,形成与英国式乡村花园截然不同的城市公园。
1.任人唯贤
一项工程的质量与实施操作者的能力和素质休戚相关。奥斯曼打破了官僚主义的惯例,通过一个高效的管理体系,逐渐组织起各个部门。在这里我们要着重提及这些部门主任的作用,他们是奥斯曼实现其计划的合作者和"工具"。在奥斯曼口中,工具一词并无贬义,他非常明白其实自己也是拿破仑三世的"工具"。奥斯曼根据他们的能力和办事效率进行选择,授予其相应的职权。但是奥斯曼自己永远是领导和负责人,监督检查他们的积极性。
这是一个技术开创的时期,城市规划成为一门应用科学。奥斯曼更擅长整合协调专家们的特长,通过学习和研究专家们的报告,奥斯曼完善了自己的知识体系,这当然和他强烈的好奇心也有很大关系。这个知识体系使得奥斯曼能够对各领域专家们的意见(从地理学到水力学,从植物学到建设施工)进行对比分析,并且让他能够运用专业技术语言与专家们探讨。
但是奥斯曼并不只满足于这些工程知识。他组织了一个知名学者委员会,并为市议会和省议会专门配备了技术顾问。奥斯曼还专程去请教与健康和卫生相关的医学科学院院士。时任市议会主席的著名化学家杜马就专门负责饮用水的问题,同时也负责煤气照明改善工程。出乎意料的是奥斯曼并没有认识到当时正在孕育产生的电力照明的前景,在这个问题上他的远见卓识出现了差错,这也是奥斯曼犯的极少的错误之一。
2.洞察时局
奥斯曼对于新生事物和那个时代所面临的社会问题的察觉相当敏锐。他所采取的听诊式的研究方法使其能够紧跟时代的转变。例如,奥斯曼为重大工程项目建立了新的投资体系,就是借鉴了圣西门主义的思想。
奥斯曼一往无前的精神给人以深刻的影响,他在城市领域作出了激进彻底的革新。这些成就与他对历史与现实所作的深入研究密不可分。可以说,奥斯曼是洞察时局的专家,然而今天对于时代特征的研究正在被逐渐冷待和漠视,这也从一方面揭示了目前城市政策的局限性和失败原因。
奥斯曼对时局的把握体现在其所有的工程之中。他总是首先对现状进行调查总结。奥斯曼往返于这些省之间,亲临现场进行调查。调查涉及各个方面: 土壤情况、水文地质、植物群落、农业与工业产业状况等等。这些详细的现状调研由其领导的各个部门来实施,必要时也会通过调查国外的情况进行补充( 伦敦、西班牙、意大利〕。
对于奥斯曼来说,大改造工程的"历史文脉"不可或缺:要进行新的改造,必须对之前所做过的工程了如指掌。因此,奥斯曼创建了巴黎城市历史博物馆(卡尔纳瓦雷博物馆),创建了巴黎历史图书馆,在今天来看弥足珍贵。他还资助阿尔方出版《园林史》,组织编写《巴黎全史》。这些都不是偶然之举。
所有的转变和改造,所有的中断和停止,在奥斯曼眼中实际上都是一种继续,一种历史的延续。这一点在奥斯曼回忆录中得到了证明: 奥斯曼对巴黎历史的介绍,被放在道路交通体系规划之前,而这个新的体系正是传统大轴线的继续;有关罗马水利工程的介绍放在给排水系统规划之前,暗示巴黎在19 世纪才完成的给排水工程不值一提;关于园林的历史,则出现在绿色空间系统规划之前,同时提出了前所未有的公共绿色空间的概念。事实上,奥斯曼所作的这些研究与调查,使其成为勘测方法的开创者之一。这种方法在半个世纪之后,才由帕特里克· 盖迪斯从空间和时间两个方面提出。而奥斯曼仿佛是先知先觉。
调查研究耗时漫长,往往以年来计算,然而正是充分完备的调研为快速的决策提供了基础,也为工程的实施提供了保障。也许是出于幽默,也许是出于无知,有人因为这个原因指责大改造进展太慢, 但是奥斯曼所作的详尽的前期研究的必要性在其后的工程实施中全部得到了应证。奥斯曼卸任后,他所没有完成的工程一直由其后任们继续:1980年代,阿尔芒·卡淘勒大街施工完成,这是奥斯曼所规划的路网中的最后工程之一。
省长与君王之间的密切联系毋庸置疑。他们的合作成果也许可以著名的彩色总平面为标志。如果没有君王授意,任何行政工作都不可能开始,如果没有君王在巴黎地区上的手绘,任何工程都不可能进行。
拿破仑三世和奥斯曼两人的合作,使巴黎在工业文明时代成为世界大都市的典范,井遥遥领先于其他城市,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奥斯曼从拿破仑三世手中得到了获胜的王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项历史使命得到了专制君主的无条件的支持,在其持续过程中还得到了市政委员会的支持。
但是我们要防止将奥斯曼的作用简化为仅仅是组织能力,简化为对细节的悉心检验。对于拿破仑三世的方案(诸如布洛涅森林、圣日耳曼大街等等),奥斯曼所作的不只是补充和修改,而是看得更远更宽,进行了新的创造。其整体性城市方法(理论和实践)既不能归功于君主,也不能归功于合作伙伴,这些人也从未提出过这个想法,包括贝赫西尼。是奥斯曼首先提出了城市空间一致性的概念,在其管辖范围内遍布市政管网和设施,尤其是给排水。奥斯曼的好奇心和个人兴趣,使其能够在相距很远的不同领域进行创新,例如园艺学和卫生学。同样,奥斯曼率先在工程中运用投入产出理论,并设计出易于获得金融资助的复杂借贷体系。
尽管有奥斯曼个人在技术、观念、方式方法上的革新,如果离开其超乎常人的工作能力和毅力,巴黎大改造也不可能实现。他的一个年轻的工作伙伴说,奥斯曼是"一个为自己也为别人拼命干活的人, 懂得驾驭工作与娱乐,从不疲倦。几乎每个晚上离开杜勒利宫或是社交聚会后,奥斯曼都会召集起部门领导,穿着晚礼服和他们一起工作到凌晨三四点钟,对白天交给他的那些文件进行修改甚至是重起炉灶。"如果没有其面对抨击时的坚韧顽强和忍耐力,巴黎大改造更是不可能实现。
1909 年一位英国的专业人士说: "欧洲所进行的一切城市更新,全都源于奥斯曼的方案。"
大都市时代己经过去,网络城市时代已经到来。第二帝国期间的巴黎大改造指出了我们对城市和规划研究在基本方法上的缺失。它告诉我们:在规划空间的时候,要考虑文脉环境;在紧迫建设的时候,要牢记:过程决定结果, 时间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