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由单一资源经济转向多元城市经济是资源型城市产业转型的普遍趋势,但并非所有向多元城市经济转型的城市都能取得成功,纵观国内外案例,也存在不少失败的实践。分析了资源型城市产业发展的主要特征与面临的主要问题,包括区域边缘化特征与人才短缺问题、高度依赖资源特征与面临资源枯竭问题、城市功能现代化与产业空间布局问题;总结和借鉴了国内外资源型城市产业转型实践的经验教训,转型成功的经验包括及早谋划与全面规划、重视科技研发与教育培训的作用、培育新经济增长点、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和创业氛围,也总结了转型失败的教训,提出产业发展应走特色竞争、精致专业的差异化发展道路;并以山西晋城为例,提出了产业发展路径和产业空间布局优化方式,为我国其他资源型城市转型提供借鉴。
【关键词】资源型城市;产业发展路径;布局优化;晋城市

1 引言
我国资源型城市数量众多,其中以63个煤炭资源型城市为最多,占到资源型城市数量的一半以上。长期以来,资源型城市的转型和发展一直是各方关注的焦点与热点,资源型城市重点在于产业转型,因为如果产业转型不成功,城市建设再漂亮,资源型城市也终将面临衰败,所以由单一资源产业独大向多元化产业格局转变是资源型城市产业转型的普遍趋势。但并非所有向多元城市经济转型的城市都能取得成功,纵观国内外案例,也存在不少失败的实践,差别在于发展路径是否创新,选择产业是否具有特色与潜力。目前,多数研究主要集中在城市空间结构的演化与重组、国内外产业转型的实践与理论、矿区工业园的规划探索,而产业发展路径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资源型城市转型的成败,目前研究缺乏从城市整体层面,以战略目标为导向,去研究资源型城市产业发展路径和产业布局优化。基于此,本文选择以山西晋城为例,研究如何从战略层面确定城市产业发展路径,进而进行产业空间布局优化。
2 资源型城市产业发展的主要特征与面临的主要问题
2.1 区域边缘化特征与人才短缺问题
从区域角度看,资源型城市具有边缘化特征,具体表现在区域城市群中,资源型城市处于配角地位,一般都不是区域性中心城市,由于近些年中心城市的快速发展,吸聚了大量的资源和人才,而资源型城市吸引人才乏力,使得原本城市竞争力就不强的资源型城市,在区域中处于越来越尴尬的地位。例如资源型城市克拉玛依,在“十二五”期间,全疆平均经济增速为12%,克拉玛依则为9%,是新疆发展最慢的地区。决定哪一个城市能够取得成功的首要因素是人力资本,而非物理的基础设施(爱德华?格莱泽,2011),印度班加罗尔的成功,表明了未来智力资源在城市发展中将占有越来越重要的位置,资源型城市普遍面临人才短缺问题,导致城市发展动力不足。
2.2 高度依赖资源特征与面临资源枯竭问题
资源型城市高度依赖资源性开发,资源产业在城市GDP中占有较高比重,资源产业一业独大,以卖资源为主,资源作为原材料外销,而未有大规模的高附加值加工与转化。资源型城市产业结构层次低,导致经济效益低下,难以带动整个地区经济的整体发展。(陈荣平,2003)资源产业受到国内外市场需求影响较大,资源产业产品价格存在上下波动,对资源型城市经济稳定存在影响。近年来,煤炭价格的波动对煤炭资源型城市经济的冲击影响较大,许多煤炭资源型城市从煤炭黄金十年涨势中突然觉醒,意识到产业转型的重要性与迫切性。资源的不可再生性决定了资源型城市终将面临资源耗竭之时,资源的耗竭将产生产业的退化,对资源型城市相关产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的冲击。国外发达国家资源型城市(锈带城市)的转型表明,资源型城市转型应及早谋划,培育新兴产业和新经济增长点,实现城市经济动力的持续发展。
2.3 城市功能现代化与产业空间布局问题
起初,资源型城市是根据矿区开发逐渐发展起来,城市功能是为生产中心服务,随着城市扩张和人口的集聚,越来越需要资源型城市功能现代化,来满足城市的综合发展需要,具体表现在城市绿地、教育、旅游、商业、文化和居住等功能的拓展。而这种城市功能的现代化趋势与资源型产业空间布局存在矛盾,具体表现在以下两方面。其一,在中心城区外围地区,资源型城市的生态本底通常较为优良,在转型时期城市一般会发展旅游,但资源型城市旅游功能区与采煤功能区在空间上却相互重合冲突,如山西晋城沁河流域,煤炭资源、旅游资源、生态要素及城镇建设用地在空间上高度重叠,尤其在端氏—嘉峰一带,既要保护沁河古堡这一历史文化遗存,又肩负着煤炭开采和加工运输的产业维持需求。其二,中心城区因矿而建,经过一定发展年限,中心城区内的老矿区即将枯竭或已枯竭,不仅矿区工业园与中心城区形象格格不入,而且采煤塌陷区也制约着中心城区的土地集约化,如山西晋城丹河流域,既承担了市域集中的城镇建设(中心城区、高平城区),又分布有大量的风景区、文保单位,多年的煤炭开采,采空区密布,使城镇群发展与煤炭开采矛盾突出。

图1 晋城市旅-煤矛盾与城-煤矛盾空间分布图
3 国内外资源型城市产业转型成败案例与经验借鉴
3.1 转型成功的经验
3.1.1 及早谋划与全面规划
资源型城市的产业生命周期一般可分为开发期、增产期、稳定期和萎缩期四个阶段。由于增产期的产业“挤出效应”,在该时期城市无暇转型,因此稳定期是资源型城市主动谋划转型的最佳时间节点。国内外资源型城市成功转型的实践表明,在萎缩期阶段进行产业转型,是一个持续阵痛和周期性长的过程。因为当资源型城市资源发生枯竭、经济出现衰退时,城市人口流失,城市吸引力减少,除了少数几个城市可以通过一些重要的影响因素快速实现复兴外,如克利夫兰通过詹姆斯带领的骑士队吸引人口实现复兴,再如毕尔巴鄂的古根海姆博物馆实现经济发展,多数城市转型道路困难重重,在规划中也不应该“用巨大而昂贵的骰子来赌城市的未来”(爱德华·格莱泽,2012),而是应该较早谋划转型。资源型城市在全面规划方面,主要体现在以塌陷区改造为核心的生态环境保护与治理、以工业遗产保护性开发为主导的城市建设,同时进行示范区建设,并且开展地下塌陷区范围测绘工作。
3.1.2 重视科技研发与教育培训的作用
国外资源型城市一般拥有历史悠久且具人才汇聚的大学,当资源型城市开始出现经济衰退时,产业需要转型时,大学便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因为通过激发大学的“产学研”功能,可以快速吸引企业与人才入驻城市,形成以科学研究、技术开发和经济发展紧密联系的产业创新体系,并创建大量有潜力的中小企业,帮助城市产业转型。多特蒙德、匹茨堡和比尤特等均是如此,印度班加罗尔亦是如此。在教育培训上,加大教育投资力度,加速职业教育培训,其中特别重视年轻职工的严格培训和接受新技术训练。如德国鲁尔区在转型期间70%的在职职工接受了系统的“上岗”培训。
3.1.3 培育新经济增长点
资源型城市产业转型核心在于发展新兴产业,寻找接续产业,进而摆脱对资源产业的过度依赖,实现城市经济由单一产业结构向多元产业结构转变,促进城市由工矿城市向综合性城市转变。如德国鲁尔区在其整治规划中十分重视新兴产业,制定各种优惠政策,用以吸引各类新兴企业进入和扩大投资。建设了一个技术园区,用以发展汽车、化工、电子以及消费品工业等接续产业。再如美国匹茨堡经过20年的痛苦转型,利用匹茨堡大学等人才优势,已转型成为服务业与计算机软件主导的城市。近年来,国内也存在不少资源型城市华丽转型的成功经验,如阜新利用自身农业优势,发展现代农业与农副产品加工,建设农业科技园区,使得农业成为阜新的产业支柱,再如焦作利用山水资源优势,发展“焦作山水”旅游,使得旅游业成为城市的主导产业。可见培育新经济增长点,应因地制宜,挖掘和放大城市自身优势,发展替代与接续产业。
3.1.4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和创业氛围
在市场机制上,通过建立灵活的市场机制,从而打破大企业格局(企业城市化现象)。新建大量中小企业,为中小企业提供优惠贷款与信用担保,激发活力四射的城市创业氛围。通过投资教育培训,不但为企业提供源源不断的可造之才,而且增强了人才的创新创业精神。在城市环境上,重点在于改善基础设施和进行环境治理,特别是形成城市对外交通运输的快速网络;在相关政策上,制定优惠税收政策和招商引资政策,吸引有竞争力的企业和人才入驻。
3.2转型失败的教训
国内外经验表明,资源性产业及其产业链条延伸的政策扶持并不能有效促进城市产业转型,多元化产业转型需要资金、居民的素质和产业选择等多方面的综合作用。如20世纪90年代后期,中国政府每年提供20-30亿元的贴息贷款支持煤炭企业产业转型(钱勇,2005)。再如南非虽然懂得经济向多元化转型,但资金启动规模小,且当地居民缺乏创业精神与企业家精神,人才流失也较为严重,在缺乏外界支持下导致城市转型失败。做为乌克兰老工业基地顿巴斯的中心城市顿涅茨克,转型时对现有生产设施进行技术改造,企图继续走煤炭冶金、石油加工、化学工业和机器制造等传统重工业,导致转型失败。
4 晋城产业发展路径与空间布局优化的实践
4.1晋城产业转型背景
晋城地处山西南端,靠近河南,为典型的“邻边城市”,距河南郑州市较近,与周边城市相比,晋城市经济发展体量较小,但人均指标(人均GDP、人均财政收入、人均税收)较高,且拥有优美的山水环境、丰富的煤炭资源和深厚的历史底蕴。近十年,晋城市的经济增长速度由高速转向低速,其中第一产业占比较少,保持平稳,特色产业规模总体偏小。龙头企业带动能力较弱。第二产业占全市GDP的50%,近10年平均增速较快但不稳定,2012年后开始出现下滑。其中采矿业占比最重,为36.8%,其次为制造业,占比为11%。第三产业近10年总体增长较快。第三产业各行业产值分布较为均衡且产值较小,生产性服务业比重偏低,缺乏带动性龙头企业。

图2 晋城市本地生产总值(2006-2015年)
晋城市现状产业以煤炭开采业(“卖煤”)为主导的单一产业格局,采煤业产值从2012年开始虽有下降,但采煤仍一业独大,以卖煤为主,用煤、深加工煤较少,煤炭主要作为原材料外销。目前晋城市的产业由疲转兴、多元格局初显,煤化工、冶炼铸造等资源优势延伸产业快速兴起,电子信息、新能源、新材料等新兴产业发展迅速,富士康、江淮重工等企业具有明显的发展优势,但还难以改变煤炭产业“一业独大”的格局。此外,晋城市拥有丰富的煤层气储量,储量占全省的三分之二、全国的四分之一。但煤层气尚处初步开发,距离为新能源城市提供坚强基础还有较大差距,仍需大力发展。

图3 2015年晋城市分行业产值统计图

图4 2015年晋城市规上工业增加值分布图
过去三十年中国城市化快速发展,人口向少数大城市、特大城市集中,同时大多数地级市人口外流,普遍呈现常住人口小于户籍人口的现象。在此背景下,晋城市域人口过去十年逆势发展,常住人口大于户籍人口:2005-2015年,全市常住人口增长11万人,年均增速0.5%;全市户籍人口增长8万人,年均增速0.3%,在地级市中属于少数人口流入型城市。此外,晋城青壮年劳动力人口比例较为稳定,18-34岁青壮年劳动力人口占比稳定约为25%。在城市化2.0时代(赵燕菁,201)结合国发〔2017〕42号文①关于“鼓励山西省探索高职院校与企业合作办学,开展现代学徒制试点,建设产教融合型城市”的相关精神,晋城应紧抓人力资源优势,作为转型发展的突破口。
基于以上,晋城经济发展、产业结构与人口特点等因素,在战略层面提出了晋城未来产业发展路径与布局优化思路。
表1 晋城市2005年-2015年人口变动情况(万人,%)
4.2产业发展路径
4.2.1吸引人才,提升城市竞争力
在城市化2.0时代,城市发展已从投资驱动转向创新驱动,人才是城市创新发展的第一生产力,处于区域边缘地位的城市应通过吸引人才,从而提升城市竞争力。基于晋城特点,顺应企业跟着人力走的发展趋势,发展职业教育,打造中国制造业的“蓝翔技校”,将晋城充沛的人力资源就地培养为专业人才,以富士康为代表的现代制造业就近提供适用人力。同时通过以租代售等住房供给侧改革留住人力,吸引人才,固化已有制造业,吸引企业扩大投资、吸引其他先进制造企业来晋城投资创业。通过培育智力资源,聚合高端产业,,促进资源型城市向能力型城市演化。

图5 晋城市吸引人才路径模式图
4.2.2发展接续产业,摆脱资源依赖
从区域竞合、资源优势和产业基础等方面综合分析,提出晋城市“立足煤、延伸煤、超越煤”的产业发展思路,发展接续产业,摆脱资源依赖。按照“煤”与“非煤”两大方向调整产业结构,重视“煤”产业的整合与产业链条延伸,大力发展“非煤”产业,构建多元均衡的产业格局。
调整“煤”产业结构,以煤炭开采为基础,利用好技术改造专项资金,引导煤炭企业技术改造,强化煤基转化,延伸产业链条。在煤炭采掘产业上,实施供给侧改革,淘汰落后产能煤炭,通过压产增效,提高优质无烟煤供应;在煤基转化上,一方面要探索煤炭向石墨烯、煤制酒精转化,建立开发与转化基地,另一方面推进煤电一体化深度融合,建设煤电外送通道,提升电网外送能力;在煤层气上,应大幅提高就地转化能力,建设煤层气外送通道,把握资源市场的主动权。
调整“非煤产业结构”,提升传统制造业,大力发展战略新兴产业,包括培育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非煤产业的接续发展,是资源型城市产业摆脱资源依赖,实现经济持续发展的关键。在传统制造业上,应提升铸造产业、建材建瓷业和煤机装备制造等传统制造产业,塑造旗帜鲜明的产业特色;在先进制造业上,应大力发展光机电、高端智能化装备制造、新能源新材料和生物医药等四大高新技术产业;在现代服务业上,依托太焦高铁和晋城机场建设,开发特色化旅游产品,发展现代物流,拓展信息服务,创新金融电商和强化职业教育。
图6 晋城市发展接续产业示意图
4.3 产业空间布局优化思路
随着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大规模城市扩张时代已经过去。近五年,晋城市年均城镇建设用地增长约为3平方公里,而晋城市人口几乎没有增加,晋城市如果继续沿用城市增长主义的惯性思维,而盲目增加城镇建设用地供给(目前领导提出“双百”方针②),开发新城,将极有可能出现“鬼城”现象,从而拖累城市转型发展。因此,应充分尊重现阶段城镇化发展的内外部规律,在科学合理的城镇化动力机制指导下,规划提出晋城采用“收缩化”(小规模增长)城市空间发展策略。将中心城区煤矿工业园区转移到外围地区,整治采煤塌陷地区,并以发展先进制造业作为中心城区产业发展的根本,通过广大山区农村人口向中心城区和各城区的转移集聚,为发展制造业提供人力,并适当增加城市固投,建设紧凑发展中心城区,提升中心城区品质,激发城市活力,吸引投资,稳步且精明的提高城镇化率。对于外围地区,应积极发展生态旅游,通过缩减产煤,减轻外围地区的生态压力,为全域旅游提供优美空间,如沁河古堡流域煤炭产业退出,发展旅游。建设特色小镇和美丽乡村,将剩余少数农业、农村人口通过培训为全域旅游、高端旅游项目提供服务。通过保护生态环境,发展特色旅游,促进资源型城市向服务型城市转变。

图7 晋城市产业空间布局优化思路图
5 思考
迈克尔波特曾在《竞争战略》一书中曾提出三种竞争战略,分别是总成本领先战略、差异化战略和专一化战略。这三种战略不仅适用于企业,同样也适用于城市。而现阶段边缘城市的竞争方式已发生剧烈的改变,低成本资源和要素投入从而推动城市发展的竞争方式已显得十分乏力,资源型城市采用总成本领先战略求发展道路已然行不通,应该更多的走“不求规模、只求特色”差异化战略和”不求面面俱到,只求一技之长”的专一化战略,从而在城市转型中脱颖而出,寻求成功。
【注 释】
1)国发〔2017〕42号文国务院关于支持山西省进一步深化改革促进资源型经济转型发展的意见。
2)“双百方针”即规划用地规模为120平方公里,规划人口规模为100万人。而目前晋城市中心城区的现状用地约为60平方公里,中心城区现状人口约为56万人。
【参考文献】
1)爱德华·格莱泽著,刘润泉译. 城市的胜利[M]. 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2)陈荣平,资源型城市现代化转型的概念性分析框架——以克拉玛依市为例[J].城市规划汇刊
3)钱勇,国外资源型城市产业转型的实践、理论与启示[J].财经问题研究
4)赵燕菁,效用型增长:边缘地区城市化模式[J].城市发展研究
【作者简介】
陈卫龙 同济大学硕士研究生,厦门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总规所注册规划师、工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