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平庸与天启的不体面的大杂烩。—让.艾莫瑞
一. 引言:历史是什么?
历史应该是最包罗万象的一门学问了,因为它涉及人类发展的整个过程。从理论上或者哲学上来讲,都几乎无法将历史与其前后的部分割裂开来。
不少作家都从根本上将历史视为悲剧,或者正在发生灾难或梦魇。作者认为,在城市形态发展历史中,我们也能看到这一观点的身影。
作者认为,历史的恐怖还不仅仅在人们的悲剧认识方面,还在于它是建构在大量复杂的哲学观点和范式之上。(正是范式的多样,造就认识世界角度的多样。)世界上并没有那种无懈可击的历史哲学,只要随便看看关于这一主题的著作——它们往往从“事实”、“真相”、“发展”入手探讨哲学和历史的关系——就足以令人感到混乱。
在这里,作者列出了七个关于历史考察的基本问题:
1. 历史的话语中真相是怎样的?
2. 是否存在客观的历史(客观的“事实”等)?或者历史只是一种主观的阐述?
3. 偏见是什么?力图摆脱偏见又将面临哪些问题?
4. 移情是什么?它是否真的存在?如何实现?为何能够实现?如果无法实现,那么为什么要达到移情显得如此重要?
5. 一手材料和二手材料有何分别?证据和材料又有何分别?有何紧要?
6. 应当如何应对这些对立的状况(原因与结果、延续与变化、相似与不同)?又是否能够利用它们达到目的?
7. 历史是一门艺术还是一种科学?
玛丽.富布卢克在《史学理论》一书中指出,在理论研究中放弃历史考察而只照搬历史书上的史实(哪怕是公认的史实)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使只是历史事实按时间顺序的最简单罗列,其中也必然包含着一定的观点。
还有一点也很简单却往往难以理解,那就是历史可以在事后被重构,比如当用新的理论解读几世纪甚至几千年前发生的历史事件时。许多理论家更愿意遵从明确的知识体系,如古典历史主义,解释学,叙述主义,结构主义,话语理论或女性主义。这就会出现一个方法问题:你是信仰黑格尔、韦伯、马克思、波普尔、福柯或德雷,还是所谓的“后历史”——包括米歇尔.福柯、让.鲍德里亚、弗朗西斯.福山等?
作者认为,思想意识模式与社会的紧密关系好似一个整体,尤其是体现在大学教育方法上。以一个黑人女权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提出一份课程提纲是很正常也是很具有历史合理性的,但这却几乎不可能发生,因为缺乏一种适当的权力基础。
于是就出现一种强势话语书写历史的趋势,它们是意识形态的产物,主要关注社会的自我规范。在这个意义上,詹金斯认为,回答“历史是什么”的问题不如回答“历史是谁的历史”的问题。(我认为,历史是有人民书写的!)
因此,为了找到一个理解历史的立足点,我们必须采用一种观念性的滤镜,由此聚焦到历史进程的某些关键特征上。从哲学、科学到文学,每个学科都有对历史的定义和内涵的独特理解。
马克思:历史可以被看成是生产力的发展。
达尔文:历史是物种的进化。
弗洛伊德:历史是人的精神和集体无意识的进化。
彼得.沃森:历史是思想的历史。
福柯:历史是对特定时期人类意识的发掘。
历史并不是唯一的,任何一种历史的解释都不需要贬低其他的话语,比如,福柯的论著就恰恰是对马克思的回应。福柯否定了经典马克思主义的大部分核心原则,比如“统治”的概念只针对社会阶级,比如历史的目的论,比如统治只存在于劳动过程中,比如社会的基础-上层建筑模型等。福柯在其职业生涯的早期被迫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正如大多数伟大的理论家都不可避免的经历过这一过程一样,尽管福柯最终投入了与马克思截然相反的阵营,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著作却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拓展,他们的观点并非完全对立。
历史也有不同的命运。基督教认为,历史是有限的,以基督再临为终结,伴随着基督的二度降临,神圣秩序将盛行。文艺复兴引入了“发展”的思想,即进步实际上是与历史进程相伴生的,这种思想宣告着世界经济将会持续发展。近来常常表达历史终将结束的观点是福山,他认为历史已然接近终点,因为虽然自由民主政治隐含着一个关于自由民主社会的终极承诺,但坚信这一原则终将在每个人身上实现只不过是人的错觉。一本名为《稻草狗》的书对人类将无限发展的思想发起了挑战,它认为“发展”的启蒙思想终将带来对人类自身的毁灭。
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最早将历史视为一系列的发展阶段。而福柯却无视连续性原则,以及与此紧密相关的连续时间的概念。福柯试图展示过去是多么的不同、陌生和危险。他拼命地将过去与现在分离,破坏传统的历史学家所喜欢的过去与现在简单流畅的联系,福柯揭露了他们在认识论上的无知,他提出了一个令人不快的问题:当历史学家依循历史的连续性而在过去中寻找原因时,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让.鲍德里亚则持一种尊重历史的“后历史”观点,它基于当代生活的超真实性,强调符号学是比马克思主义更适合的视察视角。他称,源于大众传媒对社会生活的深刻影响,今天的我们正处于一个时代——真实变成超真实(hyperreality),个体成为了大众传媒的产品而非消费品。
作者认为,在上面的例子中,所有历史观点都同思想行为一样有缺陷,这是由于主观性、唯理性,以及时间无法延缓而造成的。作者本人在1975年造访消失的印加城市时了解到他们有史官一职,其工作就是将历史改写成他们想要的样子。这并不奇怪,因为这是每一个社会都有的正常现象,历史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创造,而拥有最多信奉者的就是最可信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