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香港与大陆联系的日益紧密,毗邻的深圳正在成为一个国际性的“超级发展巨星”,过往被视为远离城市中心的香港新界正处在一个崭新而独特的位置,置于两座常住人口超过2000万巨型双城的城市中间。开发商们正在摩拳擦掌,努力挖掘如此唾手可得的机会;然而另一方面自然保护栖息地、遗产社区和广阔可及的绿色空间为我们提供了潜力巨大的健康效益和城市密度解决方案。当我们进入21世纪后半叶时,新界的景观将成为真正意义上智慧城市成长的中心。但是,远见卓识和谨慎的土地管理同样是必不可少的。超越短期的思维局限,创建一个团结而宜居城市,这些进程是否已然到位?
地图上的香港岛( 图源:香港特别行政区地政总署测绘处 )
40年来广东的经济崛起意味着香港边界之外不再是一片荒芜,但不知何故,许多人依旧抱有一种固有印象,认为香港是一个处在“世界中心”的岛屿,且这又是一种同英国如出一辙的“时尚”。然而,现在出现了“粤港澳大湾区”(GBA),一个崭新且由过往“9+2”或“泛珠三角”概念而重新形成的“超大城市”愿景。
大湾区作为一个战略联盟,跨境联系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以深港边境为例,呈现“荒芜”、“空旷”、“模糊”的是深圳河的南侧,而不是它的北侧。边境过往被视为城市的边缘地带,因此,被排斥、边缘化的概念往往与此联系在一起(Newman, 2003)。
_流动的边界
边界可以看作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的现象,不断发生的变化关联着文化、经济、社会和环境等方面的诸多问题(Lundquist & Trippl, 2013)。的确,香港与内地的边界自确立以来一直在不断地演变。
最初,于1842年正式割让给英国的只有港岛和其港口部分,直到18年后的1860年,“界限街”以南的九龙部分及昂船洲才进一步割让给英国,从而扩展了殖民地领地。当时该地区大部分仍未得到开发,其边界由一长排高高的竹篱划定,意在限制当时中英九龙之间的走私活动。
时光再往后走到1898年,从“界限街”到深圳河的土地(包括周边岛屿)都租给了英国,一切又发生了改变。即便如此,更为复杂的是,由于租借排除了九龙寨城(九龙寨城自宋朝以来一直拥有一个小型军事哨所),而且允许继续将中方官员留在这片飞地上。
直到1950年,深圳河内地一侧的边界才开始竖起实际的隔离网,以防范边境移民和其他非法活动。香港地区一侧的“边境禁区(FCA)”则设立于1951年,作为封闭边境和香港地区其它辖地范围间的缓冲地带,需要特殊许可才能进入。即便如此,该边境禁区的范围在而后的1959年、1982年(扩大了4平方公里)和1984年做了三次调整。再后来,在2012年到2016年的3阶段调整中,边境禁区的面积又从2800公顷左右减少到目前的400公顷(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2018年)。在香港近代史上,这个特别的边境“禁/进”区一直在这样持续不断地变化着。
2016年前的边境禁区。(图源:Jerome Favre / epa-efe)
2012年第一阶段范围缩减后的边境禁区(图源: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
与此同时,随着深圳湾大桥北侧的深圳湾口岸联合边检和海关设施相继设立,并在土地租赁的形式下,成为香港管辖范围的一部分,香港的范围拓展开始跨越过深港两地的边界,到了内地一侧。同样,即将开放(现已开放)的西九龙火车站的地区设立了“内地出入境管制区”,而广深港客运专线的列车车厢亦被视为内地出入境管制区的一部分。
1989年深圳经济特区范围。包含香港-深圳边境、边境禁区和二线关(图源:BWPI)
另一个重要的边界则处于深圳河以北,是为了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念下率先发展市场经济而在1980年建立的深圳经济特区(SEZ)的城市边界,它通常被称为“二线关”。经济特区边界与香港的边境禁区有很大的相似性,体现在围栏、警卫、检查站和入境口岸,以及入境许可证(边境管理区通行证)要求。二线关于2010年正式被废除,“边界土地”目前正处于重新开发的时期,目标是将它们转化为线状的“城市绿道”,连接城市休闲活动。
二线关改造为绿色通道(图源:深圳市交委)
因此,香港与内地的边界关系从来没有、也不太可能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容纳新增人口的需求不断显现,加之区域一体化和技术监测的进步,可以预见的是,香港和深圳边界的持续调整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如何将双方的社区和设施整合起来呢?为这些变化而备的长期愿景又在哪里呢? 对于香港的跨境移民和住房短缺问题,我们应如何积极应对呢?
_城市开发与广阔绿野
目前,深圳河两岸的城市发展状况形成了惊人的对比。在过去的70年里,香港边境禁区的发展受到了严格的控制,形成了野生动植物的自然栖息地,包括大面积的自然保护区和“科学价值地点”。
相比之下,深圳经济特区边界内则经历了40年的密集开发,开发范围一直延伸到边界围栏。因此当我们把视线拉远, 凝视这个包含香港和深圳的超大都会时, 立马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嵌置于密集城市群中心的大块绿色和乡村空间, 和仅有几条贯穿其中的交通走廊与少许集镇。
从香港麦景陶碉堡远眺罗湖的发展及深圳河景( 图源:BWPI )
木湖村,2016年前为边境禁区的一部分 (图源:BWPI)
这样一种城市中心包围着绿色地带的景象,从景观上非常接近世界上一些城市的“中央公园”。
世界上最著名的城市公园,如伦敦的公园群,慕尼黑的英国花园和纽约的中央公园,最初也都是先在城市区域之外建立起来的,只是在很久以后才被城市开发包围进来。中央公园的土地征收使其土地上长期耕作的农民不得不在1850年离开该地 (Gilligan, 2017),而慕尼黑英国花园的起源则来自于1789年颁布的一项法令,要求为士兵们建设军事花园,让他们了解农业知识,(Dombart, 1972)。海德公园是伦敦皇家公园链中最大的一个,由亨利八世于1536年建立,当时他将这片土地用作狩猎场。
如今,所有这些公园周边的房地产已经成为世界上最昂贵的资产,而公园本身的地价却可被认作是无价的(New York Daily News, 2010)。
伦敦最大的城市公园是利谷地区公园(Lee Valley Regional park),它从遥远的北部郊区蜿蜒至市中心。该公园由一项独具远见卓识的议会法案所创,与道路和铁路纵横交错,当时被规划为奥运会遗产,使之成为伦敦、埃塞克斯和赫特福德郡的“绿肺”。公园由多种多样的乡村地带、城市绿地、文物古迹、郊野公园、自然保护区、湖泊及河畔小径,以及占地超10,000英亩(40平方公里)的一流体育中心组成。(Lee Valley Regional Park Authority, 2018)。最重要的是,该公园作为塑造周边环境和持续城市更新所需的绿色基础设施,在公私合作模式中成为保护区主导型开发的经典范例。现在的人们普遍认为,房地产的价值与其邻近公园、绿化带和其他绿色空间之间存在着重要的联系。
Lee Valley Regional park(图源:tripadvisor)
_景观作为土地的塑造者
可以说,正在开发中的新界边境禁区的自然景观,连同邻近的山丘和河漫滩,置于香港和深圳两座孪生城市的城市群之中,在无意中形成了独特的、标志性的“绿肺”。通过潜移默化和明智的土地管理、因地制宜、协同规划,该地区将成为21世纪高质量、高价值、可持续发展愿景的焦点。
通过区域和跨境景观规划,绿色/蓝色基础设施可以积极地塑造其他基础设施的开发及房屋供给,其潜在机会不言而喻。特别是生物多样性的保护方式必须超越行政边界,兼顾自然保护和可持续发展。
香港与深圳交界地带,位于中间的是落马洲河套地区 (图源:谷歌地球)
_重新定义边界
香港和深圳的中期目标颇具一致性。深圳现已实现了到2020年建成现代化、国际化、创新型城市的目标,力争到本世纪中叶成为“全球创新之都” (深圳市电子政务资源中心,2018年) 。而香港2030+的愿景是“智慧、绿色、弹性”的城市(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2016)。
当我们进入第四次工业革命,并考虑发展时,重点是健康、可持续以及珍稀资源的保护,这种智慧发展策略似乎最有可能应用在新界。老市中心屯门、元朗、粉岭,连同现在被视为远离城市中心的洪水桥、天水围和可能的流浮山新发展项目 ,在未来将是最理想的城市开发位置。这些地区将沉浸在双城中央绿肺间, 通过便捷交通连接现有城市中心。与传统城市核心相比,这些地区的土地更加适合宜居城市发展计划。
当然,边境的融合存在着巨大的阻力,要平衡文化、社会和经济差异,需要一代人的改变。因此,边境整合的长期准备是重要的,现有的模型和方法,如跨境区域协同创新体系(CBRIS)和创新驱动一体化进程,将成为指导系统性工作和比照性工作的有用起点,并需进一步开发。
边境的融合与跨界合作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从“弱一体化”到“半一体化”,最后到“强一体化”(Lundquist & Trippl, 2013)。香港要想在2047年实现未来的边境融合,还仅有30年的时间来实现这一过程。从刚刚启动的“跨境一体化规划”开始,逐步实现“边境地区联合监管与发展”,最终实现两方的完全融合。要实现这一点,或许是时候再建一套包括深圳和香港地区的临时边界或一个“综合边境区”。它将独具特色并将促进共同协作的两地管制和发展,形成“两城一制”的景观区域。
*本文首发于香港建筑师学报《地景》杂志第74期,授权转载发布。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原文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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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Barry Wilson
香港城市设计学会副会长、英国注册景观建筑师
参考文献:
[1]Dombart, T.,1972。慕尼黑的英国花园。ISBN-13:978-3873640238版。慕尼黑:霍农。
[2]Gilligan,H.,2017。为了修建中央公园,整个曼哈顿的黑人村庄被拆。Timeline, 22 02.
[3]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2018。新的边境禁区边界。
[4]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2016。一个智慧、绿色和有弹性的城市。
[5]利谷地区公园管理局,2018。
[6]Lundquist,K.J.&Trippl,M.,2013。跨境协同区域创新系统的距离、邻近性和类型:概念分析。区域研究,47(3),第450-460页。
[7]《纽约每日新闻》,2010。中央公园:世界上最伟大的房地产引擎。
[访问日期:2018年8月6日]。
[8]Newman,D.,2003。关于边界和权力:一个理论框架。《边疆研究杂志》,第13-25页。
[9]深圳市电子政务资源中心,2018。深圳的目标是到2035年成为世界一流的创新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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