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人一样,我轻而易举的用肉眼发现了美国环境的问题。棕色、灰色、黄色成为美国天空的主导色,给美国人的幸福感蒙上了一层灰。无论是繁华的洛杉矶、山谷还是小城镇,都被汽车尾气和工业大烟囱所污染。
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样的天空下,一个对环境漠不关心的时代即将结束,一个意识到环境与我们息息相关的时代正在到来。随着环境意识的不断增强,人们意识到小汽车也同样在威胁着我们的历史和城市生活。笼罩在肯尼迪“新边疆”理想主义下的美国现实是:城市被洗劫、传统建筑被掠夺、人民被蹂躏、4000万美国人被摧毁,汽车文化对土地和环境的亵渎似乎终于唤醒了这个国家。
神圣的篇章
作为将拯救社区作为事业的简雅各布斯,点燃了地方十字军与罗伯特摩西的抗争的斗志,他们试图阻止下曼哈顿高速公路的建设。她的著作《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对清空城市的价值观、对把穷人安置在公共住房大楼里、对交通设施对城市形态和社区生活的摧毁提出了强烈质疑。街道上的眼睛消失了、公园里的塔变成了停车场里的塔。《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出版于1961年,并成为经典之作。
《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
1962年,生物学家蕾切尔卡森发表了《寂静的春天》。以生动而严肃的笔触,描写因过度使用化学药品和肥料而导致环境污染、生态破坏,最终给人类带来不堪重负的灾难,证实了人类行为与自然影响之间的密切联系,记录了工业文明所带来的诸多负面影响,推动了现代环保主义时代的到来。
《寂静的春天》
在两位首领的带领下,涌现了站在汽车文化对立面的人群,双方的交战在1960年代中期持续增加。美国政治活动家、环保主义者Ralph Nader在《Unsafe At Any Speed》一书中告诉通用汽车公司和美国人民,汽车依赖是十分危险的。他指出,汽车的尾气筒把城市的空气,像下水道一样对待。建筑师Peter Blake对土地进行了调研勘察,记录了每年有600万废弃汽车堆放的汽车墓地。
RalphNader和他的《unsafe at any speed》
除了“不雅的废金属堆”、糟糕的空气,人工构筑物也肆意的遍布在全国公路网的据点上,啃噬着乡村,吞噬着Willam Whyte 在《The last Landscape》封面上哀叹的土地。1969年,《设计结合自然》出版,麦克哈格提出了“要依据自然法则来塑造土地,而不是公路工程师的重手”的设计理念,这本书赢得了广泛的读者,然而在实践中却鲜少被运用。
《The last Landscape》
《设计结合自然》
和公路开战
尽管无所不能的联邦住房管理局和联邦高速公路管理局继续主导着住房建设并为修建公路抢占地盘,他们的政策在意识觉醒的1960年代中期遭遇到了城市保护者和环保主义者激烈的反抗。双层结构的Embarcadero Freeway的建设引发了社区保护者的一场叛乱,人们抗议其将旧金山与美丽的海滨隔离。
Embarcadero Freeway
环保主义者在1969年否定了罗伯特摩西提出的威胁新奥尔良河滨区的六车道巨型高架公路的建设提案。摄影师海伦莱维特Helen levitt发出了公路计划是一场“超级骗局”的口号,她比喻到,从波士顿到洛杉矶,每一个大城市都在被混凝土丝带装饰着,它们也在被混凝土丝带勒死了。Helen Levitt发出呐喊的那一年,联邦公路管理局像参议员公共工程委员会提交了涉及16个城市的州际公路建设计划名单,这份名单是按字母排序的,从亚特兰大、到巴尔的摩、到克利夫兰,一直到华盛顿。这份建设计划将割裂亚特兰大4英里的社区、巴尔的摩5.5英里的历史遗迹、克利夫兰8.8英里的公园、历史及宗教遗迹,以及更多。《纽约时报》评论道:“随着社区被割裂成两半、墓地被搬迁安置,在汽车时代,无论是生龙活虎的人还是已经入土为安的人,都不得安宁。”
Helenlevitt
一个象征的毁灭
宾西法尼亚车站原貌
对于铁路和建筑爱好者来说,1963年宾西法尼亚车站的拆除,让他们看到了美国历史文化被掠夺的现实。城市和历史保护主义者发起了激烈的抗议,抗议活动登上了报纸的头条。1963年,在它诞生了半个世纪之后,象征铁路时代辉煌的大理石拱券轰然倒塌。评论家哀悼到:多立克柱头躺在草地上,被遗弃的雕塑破碎的堆在地上。半个世纪前,铁路站的客运量有两万辆列车,而现在只剩下可怜的600辆。再也看不到托马斯沃尔夫笔下,那伟大的倾斜而下的光柱落下,再也听不到时间平静的声音在巨大房间的墙壁或天花板上回响。当新的宾夕法尼亚车站——一个俗气的地下巢穴建成时,民众的愤怒被点燃了。
被拆除的宾西法尼亚车站
这次拆除成为了市政工程对宏伟建筑、历史空间最终背叛的象征,并引起了美国上流社会精英与四面楚歌的社区居民的联合抗议。1966年,《国家历史文化保护法》(the National Historic Preservation Act)颁布,标志着美国的历史文化遗产保护行动进入了一个新纪元。
《国家历史文化保护法》建立起了美国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的基本体系。该法明确了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的目标和目的,建立起了历史文化场所(historic places)国家登录制度、国家历史文化标志地认定制度以及历史文化保护咨询委员会制度。之后,与之相关联和配套的一系列法律法规相继出台,其中对历史文化保护进程有重要影响的法律法规包括1966年《国家运输法》相关条例、1970年的《国家环境政策法》(the National Environmental Policy)、1976年的《税制改革法》(the Tax Reform Act),1976年的《历史建筑修缮标准和修缮导引》(Rehabilitation Standards and Guidelines for Historic Buildings),1977年的《国家邻里政策法》(the National Neighborhood Policy Act),1978年的《税收法》(the Revenue Act),1981年的《经济复苏税法》(the Economic Recovery Tax Act)等。由于大部分历史文化遗产属于私有财产,这些法律的出台在规范各项保护活动的同时,建立起了私有文化遗产的保护激励机制,从而奠定了美国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的法理基础。如《税收法》提出了修缮历史建筑可以减免所得税的优惠政策,通过税法改革将政府和私人的保护努力联系了起来。与此同时,地方政府也在积极探索遗产保护的其他激励办法,开发权转让(Transferable Development Right, TDR)的做法就是产生于这一时期。这些保护政策的实施极大地激发了民众的保护热情,1970年代至1980年代初,美国历史保护运动达到了高潮。以列入国家名录的历史文化场所为例,1968年列入国家名录的历史场所共有1 204件,至1985年,数据达到37 000件左右。1976年至1989年,大约有21 000个修缮项目实施,吸引私人投资达140亿美元。
一种新的态度就在眼前。道路工程师的对手变成了“观鸟者和种植者”,变成了“拯救梧桐树”的斗争者。这是一个多姿多彩的年代,与公路抗争的战斗使各色不同的人结盟。对待修建公路的态度也成为了选票的重要议题。到1970年,联邦高速公路管理局的报告宣布,13个城市停止了其州际公路的建设计划。
保护时代的到来
环保主义者Charles Perkins Marsh 说:地球从来没有被人类如此迅速的改造过。1969年,圣巴巴拉石油泄漏事件发生,泄漏源于1969年1月28日在距离联合石油公司位于Dos Cuadras海上油田 A平台的海岸6英里(10公里)处爆炸。在10天的时间里,估计有80,000至100,000桶原油泻入通道和圣巴巴拉县南加州的海滩,污垢从海岸线戈拉塔延伸到文作为以及四个北部海峡群岛的北岸。泄漏事件对海峡的海洋生物产生了重大影响,造成约3,500只海鸟死亡,以及海豚,象海豹和海狮等海洋动物。泄漏事件引起的公众愤慨,在美国引起了媒体的广泛报道,在未来几年内产生了许多环境立法,立法形成了美国现代环境运动的法律和监管框架。这次事件点燃了整个国家,盖洛德·尼尔森和丹尼斯·海斯设立了第一个地球日,开启了十年环保之路。
1970年1月1日,《国家环境政策法》颁布,其规定要求:政府在进行道路建设时,应评估其建设行动对环境的影响,并探讨是否需要寻找替代解决方案的必要性。同年,《清洁空气法》颁布,其要求,应根据保护对象制定基准空气污染物的环境空气质量标准。随后又陆续颁布了《保护海岸和海洋哺乳动物法》、《清洁水法》、《濒危物种法》等。其中《清洁水法》禁止公路铺设在湿地及沿海水域,《濒危物种法》要求应当评估公路、堤坝建设对各类生物的影响。
反公路建设运动的希望
在国内社区保护者、历史建筑保护者、环境保护者等激烈的抗议活动下,1973年《联邦公路法案》创建了美国第一个“公路转移基金”,允许用于州际公路建设的基金用于城市绿道、及其它大众运输系统的建设。这是一个戏剧性转折的姿态,我们的出行方式又开始逐渐恢复平衡,更多的城市加入了建设轨道交通和公交的运动中来。
能源危机
1973年,一辆威胁到汽车文化根基的事情发生了,阿拉伯国家对汽油实施禁运,暂停出口,第一次石油危机开始了。这些直接结果是相当戏剧性的。汽油价格只不过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狂涨了4倍。人们眼看着原油价格从仅仅25美分/加仑到增幅越过1美元后仍然不停往上涨。根据美国汽车协会的记录,当时绝大部分西方国家的加油站,竟然有20%在危机期间整整一周没有燃料可以供应。在更多的地方,司机们被迫等待2到3个小时,只是为了获得加油的机会。当时,美国的原油总消耗量猛然下降了20个百分点。美国人第一次感受到了能源危机的震动。
第三世界国家第一次发现了它们的自然资源能在政治和经济环境下被当作武器使用。提高的油价不仅是对美国经济发展的一次威胁,更是对整个世界经济的严正警告。
这个时期,很多必要的商品价格经历了首次迅速而戏剧性的上升。从此,西方世界的脆弱被毫无掩饰地扒开了。
小汽车上被安装上了节能设备以节约汽油,法律将汽车限速由70英里降到了50英里,大排量汽车被淘汰了,三大汽车巨头被迫研发小排量产品。节能设备、太阳能装置等新能源技术被提上日程。
1978年,《国家能源法》被美国国会通过,以“摆脱对石油的依赖”。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开始质疑汽车的不可战胜性。
纪念日的复兴
随着1976年美国复兴200周年纪念日的到来,高大的船只缓缓驶入了美国的港口,似乎是象征着这个汽车文化依赖症的病人正在被唤醒。民众开始抵制公路建设、进行内城改造更新、修建轨道交通,保护历史街区。“生活质量”、“美学特征”和“环境奇迹”成为当时的时髦语。立法进一步要求了汽车制造商对污染排放物的削减。美国人似乎不再崇拜汽车了。
虽然社会活动人士、经济学家、环保主义者和城市规划专家取得了共识,尽管遏制汽车无休止的扩张、修复其对城市和环境的破坏等活动和意识都在逐步加强,但是,《Ladies and gentlemen , start your engine》,这首美国的圣歌,似乎很难被轻易抑制。
这一小节主要论述20世纪80年代美国国内对小汽车和郊区化交织的观念。在此时期,石油危机缓解了,石油价格又便宜了。然后,在两位总统的支持下,小汽车文化又反复了。里根相信,私人汽车是最大的自由,也要求结束了联邦政府对于公共交通领域的补贴。当时的华盛顿在国际军事政策上为廉价的石油辩护,在国内政策上为郊区住房和高速公路提供补贴。华盛顿认为,广阔的郊区是联邦政府心脏跳动的地方。
20世纪80年代,美国费城、芝加哥、纽约等人口继续向郊区蔓延,内城的人口出现剧烈的收缩,再后来发生了储蓄和贷款危机,然后联邦政府进行了储蓄和贷款方面的放松管制。又通过减税计划等培育在郊区的二套房等城市住房。那个时代,建筑师约翰波特曼设计的塔楼作品也象征着和公路融为一体。
当然在这种汽车文化反复回来的20世纪80年代,城市规划针对郊区化和小汽车依赖等问题也产生了很多探索,新城市主义、滨水区的复兴等等都是于这一时期提出。总的来说,这个时期是两种意识互相抗争的时代,画面就拉回我们最初intro描述的场景。在格林威治村的人们代表了一群积极分子——城市主义者、环保主义者、保护主义者、步行者、公共交通支持者;在西考克斯的人们代表了无法摆脱小汽车依赖的人群。但是无论如何,我们的历史保护意识、环境保护意识、社区意识、多式联运的解决方案都在被提出。
公路推土机碾过我们宝贵的遗产,这种景象贯穿了我的一生,但是我看到,它的速度正在被放缓,我相信,我们会等来汽车时代的结束。我们在这条道路上,已经开始思考,这种单一靠小汽车的交通解决方案是否还能持续,还能持续多久,我们终将会意识到,我们正在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我们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沥青。我们应当继续积极的寻找解决方案,有些方案在过去已经出现,有些还需要推广证明。但无论如何,我们应该重新赢得,对那辆封锁了我们生活的小汽车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