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雨季到来时,一场意外的大雨,将新龙围的东北一角给淋倒了。这座有着一两百年历史的老围屋在经过多年的冷落后,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村人的视线。
谈新龙围的重修,也是因着这场大雨,让我们重新思考,我们怎麽看待这些“破旧的”“没钱人才住的”老房子。那时开始谈,面对承载着一两百年历史及生活记忆的老建筑,我们可以做些什麽?当我们在谈保护老建筑时,我们又是在谈些什麽,保护老建筑背后的意义是什麽?
最初,想法很简单,我们要赶快行动起来,不然这座老建筑又会面临着相似的命运,逐渐被人遗忘,慢慢地倒塌,回归泥土。
图为新龙围旧貌——倒塌的一角
2014年7月,我们开始与村民去聊,聊新龙围的历史,聊新龙围以前的生活。新龙围的口述史工作先于修复工作展开了。在和新龙围的住户聊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新龙围的历史面貌也慢慢呈现在我们面前,神秘的它慢慢地揭开了面纱。当一位位村民和我们描述当年在新龙围的各种生活状态,或是生活的清贫困苦,或是集体生活的欢乐,或是记忆犹新的那些深刻动人的生活片段,他们的思绪逐渐打开,越讲越多,越讲越有精神,时而低声叹气,时而咧嘴大笑,过去或动荡或喜悦的生活都被村民逐渐记起,用一种释怀淡然地语气向我们缓缓道来。
每个人都讲述着自己与新龙围的故事,以一种更爲积极乐观的态度去看待曾经艰苦的生活。新龙围不再只是一栋失去光彩的老房子,因这些人的故事而生动起来了。我们仿佛看到,那时人们在新龙围集体生活的场景,一起办喜宴,一起庆祝节日,大家互帮互助,生活虽然困苦,但依然充满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2014年8月,历时两个月,新龙围口述史工作暂告一段落。通过实习生和工作员不断找村民聊,将他们聊的,或新龙围的历史演变过程,或是个人的生活感慨记录下来,新龙围的口述史变成了一个个有温度的故事。
记得8月的某天晚上,在啓动新龙围修复工程的村民大会上,我们将收集的村民故事,让村里的小孩子在全村村民面前分享出来,当小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将故事慢慢朗读出来时,当村民看到自己讲述的故事被呈现,曾经的生活状态重新被看到,他们都听得很认真,也笑得很开心。我仿佛看到,年轻的一代通过这种机会,看到父辈的生活状态,而父辈的生活经验重新被发现,被理解,两代人的距离也似乎不再那麽遥远。而当我们做了这些后,我发现自己的一些疑问似乎得到了一些解答,当我们在谈保护老建筑时,我们在谈什麽?我们都在找寻自己的根,老建筑作爲一个载体,其本身就是祖先智慧的结晶;是文化习俗,生活经验的传承;也更承载了我们对乡土乡人的情感寄托,也承载了自己对村落历史文化的认同。
2014年8月,新龙围重修工程啓动。2014年12月,新龙围重修工程完工。倒塌的那一角被重新建起来,室内的杂物被清理,灰旧的墻换上了洁白的新装,新龙围面貌焕然一新。房子修好了,事情也才刚刚开始。
如果新龙围的重修是村落文化保育的一部分,那老房子修缮好了,是否就意味着工作结束了呢?新龙围是要被当成展览品被供起来呢,还是可以它重新活化起来呢?我们选择了后者,那时就开始想着把新龙围作爲村的一个公共空间,能够聚集一些人,一起去探讨新龙围应该怎样被活化起来,希望通过老房子的“重生”让村民看到老房子的另外一种命运,也开始去思考,乡土建筑与我们的生活有何相关。
图为村民讨论如何使用及管理新龙围
2015年2月,仙娘溪村新年茶话晚会在新龙围举办。这是新龙围在修缮后迎来的第一次活动,也是再被废弃了许久后,重新聚集这麽多人来到这里。2015年3月植树节,仙娘溪全村聚会,新龙围作爲一个主要的聚会地点,村民在新龙围里摆台聚餐。新龙围作爲公共活动中心的公共性意识慢慢在村民心中形成。
在这之后,我们开始将村里的大大小小活动放在新龙围举行,如村民的培训,村民小组的聚会和会议。希望能够通过新龙围这个公共空间聚集人气,有了人气后,大家就会一起去想怎麽去更好地使用新龙围,新龙围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作爲村的一个公共活动中心,它如何使用是村子的一件公共事务,推动村民去关注这一公共事务,并讨论如何使用,如何管理;也让我们现有的小组成员,从现有的小组工作突破到关注社区公共事务的处理。
图为2015年3月12日植树节全村村民合影
2015年3月-5月,新龙围开张提上议程,我们先后面向全村招募新龙围开张筹备管理小组,有八位热心的村民愿意参与到新龙围开张的筹备工作;推动现有的乡村旅社妇女小组、青梅加工小组、导赏小组、合作农户一同参与新龙围开张筹备管理小组。现有的小组不再衹是各自为阵,开始从自身的小组事务当中抽身,着眼各小组间的合作,共同关注社区公共事务,并藉由新龙围开张共同商议各小组社区公益金如何使用。对与我们的组织工作而言,这是从小组工作突破到社区工作的一个重要契机。
2015年5月-7月,各小组先后开会讨论如何筹划准备新龙围开张,并商议具体分工,实际筹备开张工作,如铺平新龙围前面空地、添置花草装饰新龙围、整理农耕博物馆、新龙围公共空间卫生打扫等。也因着新龙围开张,村子祠堂理事会也参与其中,并动员全村聚会,打扫全村环境卫生。我们期望培养以大合作社为主体的村民自组织参与社区公共事务,推动成立全村的公益金管理小组,逐步达到由组织迈向社区的突破,最终实现以大合作社这一村民自组织为载体的农村可持续发展与社区公共参与。
图为村民在新龙围参加新年茶话晚会
2015年7月15日,新龙围即将隆重开张。新龙围将打造成集村民聚会、文化展览、产品展示、培训、会议等多功能的村民活动中心。因着新龙围公共空间重修完成,因着仙娘溪从发展生态体验游等生计项目突破到文化保育、环境友好、社区互助、公共参与等多位一体的美丽乡村可持续发展,近年来也将吸引了来自各地关注农村社区发展的人士前来参观交流,它也将打造成中山大学-香港理工大学中国农村社会工作培训基地,促进城市与乡乡之间及社会工作之间的经验交流。
新龙围的“重生”是一个奇妙的组织发展过程。纵观新龙围重生的整个过程,从最初的谈老房子保育,到村民共同商量新龙围的使用和管理,到动员村民共同筹备开张,再到共同畅想新龙围未来的发展及社区未来的发展,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次老房子的保护,更多是,在这个过程如何与村民同行,如何通过新龙围这一公共空间的载体,组织村民,一同去探索我们想要的村庄发展道路,我们想要的可持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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