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对于久居城市的人而言,城市的拥挤、紧张、嘈杂时常让我们产生“逃离”的冲动,这也正是我时常游走于乡村的最初动力。乡村给紧张的城市人带来了放松、自由、宁静。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源于中国传统文人对田园生活的二次构建,现在成为了很多城市人对于乡村的期望和寄托。然而,真正的乡村是怎样的?
仔细翻阅儿时生活的乡村记忆,温情和淳朴、贫穷和无奈,是记忆里最真实的乡村烙印。近些年行走在华夏大地的各类村庄,深感乡村的形象已和20年前大有不同。城镇化和现代化进程在悄无声息却深刻地改变着乡村。
有的乡村融入了现代的产业分工;有的乡村在城市化浪潮中被迅速肢解;有的乡村则是静静地偏居一隅,直到最后一个人默默离开。但是,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村庄能重现20年前的场景。巨变中的乡村,如同磁带的B面,记录着这个国家在崛起、转型过程中被习惯性忽略的另一面。
走在弄堂里、阡陌上,面对变化中的乡村,我举起相机,记录下那些关于乡村的瞬间和细碎片段,藉由影像去讲述乡村的美丽与生机、感动与哀愁。
潮汕乡村调研记录——乡村聚落里的中国传统哲学
揭阳市地都镇乌美村祖祠前的牌坊。宗族,是潮汕地区最为重要和核心的组织和纽带。潮汕地区的村庄,多以宗祠为中心。乌美村祖祠前的牌坊记录着家族曾经的荣耀,尽管老村已经几乎成为空心村,但祖祠依然焕发着生机;宗族,是潮汕地区最根本的社会关系单元,认识潮汕的社会结构,从宗族开始(图片 / 作者拍摄)
汕头市澄海区前美村陈慈黉故居。传统的“驷马拖车”糅合西式洋楼,形成了潮汕地区最为宏伟的民间建筑群。潮汕人勇于闯荡、善于经营,形成了庞大的华侨群体。一方面,潮汕地区强烈的宗族观念为外出的潮汕子弟提供了坚实的后盾;另一方面,海外华侨也不断回馈家乡,持续强化宗族血脉纽带的同时,也为潮汕留下了诸多东西合璧的建筑遗产(图片 / 作者拍摄)
汕头市澄海区前美村永宁寨。永宁寨集各种潮汕传统民居于一体,形成互相联结的民居建筑群。永宁寨建于清乾隆和雍正年间,长长的寨墙,兼防洪、防涝、防旱、防盗等功能于一身。明清时期,潮汕地区寇匪横行,这个时期潮汕地区出现了诸多围寨式聚落,永宁寨便是其中典型代表(图片 / 作者拍摄)
汕头市澄海区樟林古港的精致瓷艺。祠堂正门之上,檐角上精致的人物塑像全由碎瓷片捏凑而成。民间艺人技艺精湛,所造之场景栩栩如生、浑然天成。这些精致的营造艺术还广泛存在于潮汕乡村,这些作品依然保持着生命力,但这些技艺的传承却面临困境(图片 / 作者拍摄)
揭阳市地都镇乌美村,曲线水系从村中环绕而过。乌美村有着千年历史,而如今村民大多已经从老村中迁出,只留少数几户人家还有老人在老屋中驻守。老村的格局和建筑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如同被时间加了封印。但从富营养化的水体和空空荡荡的巷道中,已经很难感受到宗族聚居的盛况(图片 / 作者拍摄)
中国乡村的几个侧影
广西昭平黄瑶喀斯特地貌中耕作的农民。在秀丽的喀斯特峰林和峰丛之间的农田里,经常出露大块的石灰岩。美丽风光背后,当地的农民也面临着一大困境——喀斯特地貌带来严重的水土流失,造成土层薄、肥力弱等问题。奇异的喀斯特地貌,却成为当地农民“美丽的痛苦”(图片 / 作者拍摄)
浙江省浦江县马岭脚村。2014年,外婆家创始人吴国平以6000万元租下了整个马岭脚旧村,在保留旧村肌理和建筑形态的情况下,整村开发为高端民宿。越来越多的乡村在城市资本的助力下,一方面让乡村摆脱了贫困,但乡村也由此更多地成为一种文化符号,被城市中的富裕阶层所消费。这些貌合神离的乡村形态也成为了资本的容器和消费文化的又一件外衣(图片 / 作者拍摄)
广西钟山县大布围村玩耍的儿童。偶遇孩童在树丛间穿梭玩耍,与路人玩捉迷藏。城市里的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更多地接触大自然。这里的孩子,面临的是教育问题,不仅是学校软硬件条件与大城市相去甚远,而且大量青壮年外出造成很多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父母亲角色的缺失。在我们关注“儿童友好型城市”的同时,怎么样构建“儿童成长型乡村”可能是更为紧迫的问题,这也是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重要内容(图片 / 作者拍摄)
甘肃省清水县三皇沟村,传说中轩辕黄帝的故里。除了村长一家,已经很少有村民长期生活在村里了。冬日里,白雪覆盖了进山的道路,村子显得宁静而萧条。城镇化的进程依然在不可逆转地进行,大量的偏远乡村成为经济极其薄弱,社会关系断裂的 “993861”部队,甚至每一年都有无数的村庄在消亡。面对大量乡村的自然衰亡过程,乡村振兴能做什么?这些村子怎么办?(图片 / 作者拍摄)
浙江省桐庐县茆坪村。阴雨迷蒙的季节,这里的农民依然保持蓑衣斗笠的传统衣着,和三三两两的游客现代的衣着形成有趣对比。我国的现代化历程是近乎“推土机式”的,在东部发达地区,很多传统乡村生活方式都已经进了各类“农耕馆”,这些已经极少在日常生活中鲜活呈现的传统物件和生活方式在面临着“只有商品化方能留存”的危机(图片 / 作者拍摄)
广东省开平市邓边村。邓边村有着100多年的历史,曾经住着60多户人家。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村里的人相继到海外打拼求生,村子自此处于荒废状态。江门作为著名的侨乡,遍布华侨出资修建的骑楼、碉楼,侨村、侨圩。这些侨村、侨圩由于缺少本地的人口和经济基础作为根基,当中的许多都逐渐沦为废墟(图片 / 作者拍摄)
广州市新塘镇沙角村。位于东江江心洲上的沙角村,是新塘镇较为偏僻的一个村落。作为全球最大的牛仔裤生产基地,新塘镇和周边的村子共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条。尽管交通相对不便,但每天仍有大量的牛仔裤成裤被一车一车运往沙角村,村里上了年纪的妇女们聚在一起给这些裤子剪线头,剪完之后,裤子又被运往下一个地方,统一打包。沙角村青壮年大量外出,但农村剩余的劳动力仍旧以一种温和的姿态,融入了当地的产业链之中,而这也让沙角村比大部分面临空心化的村落更多了一份生机和活力。在中国,还有很多类似的乡村,通过这样一些不起眼的方式,融入到经济全球化的链条当中(图片 / 作者拍摄)
作者
童岩冰,南京大学人文地理学硕士,现任职于深圳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
编辑、排版 / 陈程
封图/Ryo Takemasa作品,来源于beh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