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建筑给人的刻板印象是“低端制造业”、“浪费土地资源”、“旧时代”等等,总之在过去10年弃置的工业建筑就是拆的首选。城市要升级、污染太大、影响新的规划……,各种理由都能让一个曾经有几千几万人工作过几十年的产区瞬间消失,好像它从来没有在这座城市存在过一样。这种不假思索的拆除的对立面是保护,即工业遗产的保护。一旦能经过层层筛选,如时间、历史、人物、特殊结构等等要素,而被纳入保护范畴的工业建筑,可算是逃离了被拆除的命运。它们会被相应的单位接管,也很有可能成为博物馆、展览馆等等公共建筑,焕发出新的生命。但这样“幸运”的比例大概不到1%。
“99%的拆除”和“1%的保护”成了今天规划者面对弃置工业建筑的常态工作。这是正常的吗?如果一个空间它闲置,结构坚固、面积很大,总想着要去使用才应该是比较正常的态度。而不是当时当下要去决定把它拆了,或者修回到50年前继续放着。
当城市已经进入存量规划,拆不再是不假思索,它与保护一样需要一个选择。而这样的工作(那些极度糟糕无法利用需要被拆除的状况与一定要保留的建筑)不到20%,剩下80%的空置建筑,它们是日常的、普通的,既没有拆的必要,也没保护的意义。但也因为如此才有真正普及的价值。它们应当有第三种状态的机会,即保留与利用。也许保留才是存量规划的常态,才是规划者应当真正面对的常态工作。
《UMa ? 德国|《鲁尔区工业遗产》节选》讲述了曾经德国工业建筑只有被拆除的唯一结果,到如何最终被广泛地认定为可以保留,可以保护的历程。当工业产业退去,鲁尔区不得不面对大量停止使用的工业建筑,是5年内全部把它抹去?还是要留住它?曾经不假思索的拆除,这时候变成了需要做选择性的决定,拆除与保留变成了对当下的历史价值的考量。人们可以轻易得感受到巴洛克式教堂的美,认为应该保护,却也很容易对随处可见的工业建筑、废弃的矿井等视而不见、弃之敝屣。这些“年轻”的历史面临着无法自证自己价值的窘境。每个时代都需要50到70年的时间走向成熟,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然而,工业文化时代却缺乏这段时间,它就发生在当下。鲁尔工业区在拆除与保留的选择题上,选择了后者,因为,做为“人类自传”的一部分,“请给它们多点时间!请让它们留在那里!”
《黄浦江畔文创新地标 | 大舍:上海民生码头8万吨筒仓改造》1995年建成,成为当时亚洲最大的粮仓。10年后,停止使用,成为弃置的工业建筑。2017年,成为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的主展馆。短短22年间,民生码头8万吨筒仓就历经了“建造——利用——废弃——再利用”的两次生命。它的保留与再被利用,不只是空间的存续,更交织叠加了多重的集体记忆,与这个城市和城市的使用者产生了更多的联结,具有了当下的历史意义。
目前全国工业建筑存量*:
85亿平方米工业建筑=11个总上海城镇住房面积
(*:2015年底我国房屋建筑存量约为520亿平方米,按照2005-2015年房屋建筑竣工总面积中工业建筑的占比的比例,我国工业建筑市场的存量约为85亿平方米。2016年上海统计年鉴(官方数据)显示上海城镇住房面积约为:7.76亿平方米。)
再过10-40年,85亿平方米的工业建筑也将面临拆除、保护、或者保留的选择。届时20%的建筑将被决定拆除或保护,但还剩下近9个上海城镇住房面积的日常的、普通的工业建筑需要被专业者回答。那些几亿当代人曾经使用过的普通的日常的空间,将何去何从?
规划的本质是空间的再生产与文化的再认同。保护只是其中的一种手段,它保的是特殊的建筑,是少数精英的历史。但历史也应该是大多数人的历史,当下也是历史的一部分。而同时要守住那些普通的空间,承载的大多数人的历史,应当是规划者的本职工作。80%的日常的、普通的工业建筑的保留意味着将留存大多数人曾经共同经历过的历史空间,而它的利用则是基于当代人的集体记忆。
80%的保留与利用,也许,才是当下的历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