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托莱多大教堂外景(图片来源:驴小侠);下:托莱多大教堂内景(图片来自网络)
战士、圣人、英雄和伟大的神职人员似乎就是托莱多大教堂的所有居民,而每当主祭坛举办仪式时,流程走得很迅速,神父鞠躬,会众叩拜,教堂执事戴着假发,很是认真,香炉发出叮当声响,长袍闪耀华丽光芒,圣体匣镶着宝石,单声圣歌在祭坛、唱诗班席和雷鸣的管风琴声间交换——当教堂的中心位置充满了这幅盛大之景的所有场面与声音,这里的确感觉像是某种恐怖的战争机器的神经中枢,一个燃料库或一座五角大楼,用远距离策略应付它看不见的军队。耳堂天花板上挂着红衣主教的帽子,就像是战旗,腐坏着。在教士礼拜堂,所有大主教的面庞都从他们的肖像画中回头看着你,就像一座战争博物馆中的将军。金库中,银球、戒指、护胸甲、香炉,还有耶稣受难像,在它们闪亮的灯光下像国家珍宝一样熠熠闪光。高高的祭坛上伫立着一位神秘的牧羊人的塑像,他由上帝派来拯救西班牙,带领着基督徒走出1212年拉斯纳瓦斯-德托洛萨的迷雾战胜了摩尔人;只有阿方索八世看到了这个人的面孔,而据说正是国王本人雕刻了这尊塑像。
这是座壮观的凯旋之厅,基督教文化的胜利赞美歌。一堆稀世珍宝在这里支撑起了基督教的精神气质—西班牙优秀的铁匠铸造的铁栅;艺术品商从荷兰、意大利和法国进口的雕像和彩绘玻璃;由鲁本斯、委拉斯开兹、范·戴克、戈雅、埃尔·格列柯、巴萨诺、乔瓦尼·贝利尼创作的画作;不可计数的天使石像,国王与高级教士的墓地,倏然之间穿过彩绘玻璃的缕缕阳光,这是一座庞大、混乱、不安又永恒变化的信仰博物馆。我怀疑,在基督教国家中,没有什么比托莱多大教堂祭坛背后墙壁上的雕饰(retablo)更能表现斗争性了,它从祭坛一直上升到屋顶,密密麻麻、美轮美奂。墙上到处都是石头顶棚和壁龛,雕刻着一系列精美的石头造型,就像是一座实验剧场中的布景,讲述着《新约》故事;充满丰富而无尽的细节和不知疲倦的想象——人们看守着每一个侧翼,天使到处扑腾着双翼——闪着金光和蓝光,带着古老的石头的光泽——几乎靠着一种肢体运动,奋力向上,穿过基督诞生甜蜜的神秘与耶稣升天的光辉一刻,穿过深蓝色天空中闪光的星域,穿过教堂的椽木,那里你眩晕的双目最后终于看到了耶稣受难像庄严的象征——在基督教西班牙至高无上的圣殿里用巨大的悲剧的宏伟性刻画的肖像。
人们会感到,为了这样的事业,有这样的拥护者,没有一个基督教战士可能会失败。然而,我们是在西班牙,这里最后的胜利是死亡自身——“死亡万岁”是内战中长枪党的战斗口号。光辉夺目的祭坛墙壁雕饰几步之外是波托卡雷罗红衣大主教的墓——西西里岛的总督,西班牙国家的保护枢机,西班牙的摄政王与首席主教。他死于1719年,人们形容他“无能、顽固又彻头彻尾的自私”;但是在墓碑上,他命令人们刻上了一句幽默的西班牙语碑文:Hic Jacet Pulvis, Cinis, et Nihil—“这里躺着尘土、灰烬与虚无”。
内陆古城无可媲美!地球上再找不出与它们相似的城镇。它们举世无双,天下无敌,后无来者。一个直径一百英里的圆就能将它们囊括其中;但当你在距离城墙一万英里外的地方,闭上双眼,想一想西班牙,你会看到它们依然像日光那么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