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泉州古城保护发展工作协调组办公室、鲤城区人民政府主办,泉州文旅集团-古城发展公司、黎明职业大学继续教育学院、黎明职业大学文化传播学院、鲤城区致和社工事务所协办,学堂承办的“美丽古城 家园共造”社区营造进阶培训,于2017年11月举办。
650年不变的衙址
——在社区历史里营造社区
王奕增逐页讲解指挥衙所历史。图片来源:张璐
11月11日星期六,作为在厦门工作以专业者身份加入进阶培训第九组的我,第一次跟随小组深入访谈社区居民。
中午,小组组长临江街道副主任陈少淋组织小组成员和二位社区热心居民在清风里素食馆内见面。其中一位居民便是这次的访谈对象,王奕增(50后),指挥巷明代指挥使的后代。大家都称呼他老王。60来岁的老王,身穿一条洗白了的短马褂,花白相间的头发下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言语不多,外表谦和。席间,大家聊着泉州城内神秘的事迹。我问老王是否相信这些。老王说他没有宗教信仰,但相信存在着人类无法解释的事物。
午饭后,我陪老王骑自行车回他的住所。边骑边聊得知他的儿子和儿媳在美国读书,后在硅谷工作。他和妻子目前主要是在美国照顾孙子。沿途,老王向我指出所经过的地方,这是泉州子城的边界所在,那是罗城的边界所在。我望着子城所在的有些杂乱的体现日常生活的交叉路口,行人、自行车、摩托车和小汽车相互交织又迅速远离。我们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在历史想象与现实画面交织的时空里穿梭。
一行人来到老王的住所,包括临江街道副主任陈少淋(70后)、溪亭社区书记张朝阳(70后)、溪亭社区计生协会常务会长柯丽影(45后)、幸福社区张璐(85后)和我(85后)。
老王的住所,也是明代指挥衙所,位于指挥巷口进去100米左右处。紧闭的一对暗红色木门和门前的一对石鼓,与两侧紧邻的敞开的店面形成鲜明的反差。大门的右侧挂着一块铝合金匾,是地方政府认定的旅游景点标志,上书指挥巷及衙所来历。
指挥衙所旧址与两侧敞开店面。图片来源:黄艳艳
老王开了木门。内部很深,光线不足,幽暗得一眼望不到头。两侧的实墙和低矮的屋顶从入口处一直紧紧夹着一行人,一直延续到后院才豁然开朗。后院的一侧是祖厅古厝。老王说整间祖厅快倒了。另一侧是一条小巷通往这间衙所原本的入口,入口门牌是义全后街139号。站在后院环视,整间房子已被分割得混乱不堪,没有了原本古大厝的型制。建筑的各个部分也因不同程度的翻修,新旧杂陈。
老王住所后院翻新建筑。图片来源:张璐
老王开了祖厅的门锁。门内院子里杂草丛生,对着的是两开间的建筑。左侧是祖厅,入口处上空的屋顶已有部分塌陷。右侧的开间是民国时期翻修,门面保存完好,仍可见完整的木制雕花,马赛克花砖。老王说王氏一族于去年就祖厅翻修一事询问神明。他作为王氏最年长的奕字辈中仅剩的一位,被选出来作为代表,烧香,拜神,抽签。神明同意了,但家族内意见不统一而导致翻修事宜搁置。王氏一族从明代一路传下来,至今仅剩十几丁,人丁并不兴旺。老王住所祖厅古厝。图片来源:张璐
我们回到临后院的客厅里开始了下午的访谈。老王拿出了自己收集整理的复印资料向我们介绍。老王说我们家族的族谱在文革被烧毁,这些资料是我在乾隆版泉州府志和档案馆里找到的。祖公是安徽六安人,明泉州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官职世袭。至于更具体的史料已不清楚了。
在老王住所的客厅里访谈。图片来源:张璐
复印的资料里有历代指挥使的名录、二世祖王铨传记和两份民国时期的土地证。其中一张是7分的厝,一张是8分的公共空地。老王说这座房子从建成到现在650年了,从未变过位置,但房子的范围却越变越小。听祖辈说,现在侨光影剧院所在的位置以前是我们的养马场。
民国时期的土地所有权状。图片来源:张璐
650年不变的衙址的范围的变迁,不仅是空间上的变迁,也是人与社会的变迁。访谈从指挥衙所向外延伸至指挥巷、侨光影剧院、中山南片区,甚至整个泉州古城。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一份熟悉的历史地图,脱口就能说出以前古城内串街走巷时沿途的风光、气味和景象。同行人一同陷入了不舍的回忆:儿时普渡请客吃饭的热闹场面、中山南路沿途的讲古摊、一路狂奔的骑自行车的电影跑片人… …
据柯丽影回忆,泉州人以前都是穿木屐的。整条繁华的中山路响彻着木屐咔咔咔的声响。一个下午所有的回忆也随着咔咔咔的木屐声消逝了。
附录:节选部分访谈实录
电影跑片人
陈少淋:按李百佳阿姨的说法,是印尼排华时华侨回来建的。我那天和他们在分析,侨光这个名字一定和华侨有关系。华侨之光,这样的理解。那就是印尼排华。
王奕增:那时候那些验票的都是那些番人。
陈少淋:那这样就能解决就业的问题。
柯丽影:那时候南区就这间电影院。以前要跑片。侨光播完,要赶紧去人民,人民播完,要接着去。(大家笑)
陈少淋:中间要是有一点来不及,电影院内就是黑黑的。(大家笑,互相简短补充)我还有印象,是胶片。
王奕增:侨光是福州播完,去莆田,莆田播完来泉州。全省乱转。只有那盘胶片。(大家笑)一部电影有两三盘。
柯丽影:每间电影院都在播那出。跑片的时候是跑得。要是现在那来得及。
王奕增:闪一下,闪一下。(笑)骑脚踏车说闪一下,闪一下。后面放两个放盘的盒子,圆圆的铁盒。闪一下,闪一下。每个人都要让他。(笑,模仿跑片人)跑得六六颤。
南门走私市场
陈少淋:南门当初就是那些走私的都在这边。我记得买那些走私的卡带,都来这边买,一盒十块钱。
王奕增:买布买手表,卡式机8080的,一个300。我去买过。
陈少淋:走私的集散地。(笑)
王奕增:这是80年代的事情。(大家笑)
陈少淋:三用机。我不知道你懂不懂。
王奕增:那时候是民间贸易。就是我们晋江的渔船到台湾海峡,跟台湾的渔船交换,东西换东西。
柯丽影:因为车站在这边,所以这边做集散地。从这里走到巷口,要走一二十分钟。(大家笑)堵堵堵,整条路。无法过得去。
陈少淋:我以前要是读书回来。坐汽车是坐到旧车站。我读集美。当初没有高速,集美到泉州,坐车坐3个半小时。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是87年去读大学,90年毕业。那时候高速正在修。正常是3个半小时,也坐过一天的车,遇到山坡塌方。从旧车站书包背着一路走回去的时候,整条街很热闹,从指挥巷一路逛回去,土门街。感觉那个时候的古城很美,也不甘坐三轮车,很有氛围。百源路两边全部是凤凰花,非常美,一到秋冬就落得光光的。光秃秃的树枝又是另外一种味道。南门这边我比较不熟,我就是对那边有走过的,新门街,我比较有走过。
泉州木屐
柯丽影:中山南路这边是削木屐。以前大家都穿木屐。
许志上:木屐?以前大家都穿木屐?(惊讶)
柯丽影:是全部都在穿。
陈少淋:日本的木屐,泉州很多的都是唐朝遗留下来的。所以和日本很多东西是一样的。连说的话都一样。我们闽南话是唐语。
柯丽影:日本是从我们这边传过去的。
许志上:穿木屐是到什么年代。
王奕增:六十年代初。那时候没有其它鞋子。那时候人字拖只有番客才有。我们最早是海绵的拖鞋。后来才有塑料的。
柯丽影:穿木屐穿了很久才能穿到拖鞋。
王奕增:64年开始才开始穿拖鞋。
许志上:我以为我们以前都是不穿鞋的。
柯丽影:白天不穿鞋。晚上洗脚后就穿木屐。
王奕增:穿木屐不能走远。木材上订一块皮。
许志上:平常是不穿鞋是吧?我记得我以前都是不穿鞋的。
王奕增:有钱买鞋就买鞋,没钱买鞋就不穿鞋。
柯丽影:我以前都是不穿鞋的。我们第一中学要去实验小学考初中。整条中山路被太阳晒的烫烫烫。我们是用跳的,无法走路。烫烫烫。
陈少淋:以前是石板路。和现在不同。
王奕增:非常烫。是石板路。从这里要去读书,是用跳的。
柯丽影:以前整条街上的木屐,像一个人写三家巷的,说都是木屐声。和我们这边是非常像。以前没电视,没什么东西可看,晚上很早就睡。有做作业时点番啊油,番啊油灯,做作业,写字。完后就准备去睡。我们一个埕很大,有时候听大人在讲天捉皇帝。大人说明天要读书,去睡觉。然后就去房间里睡觉。风气很好,以前都可以夜不闭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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