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活力(vitality, vigor, life)表现的是城市的一种有机状态,如何判断城市是否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以及活力的大小,一直是国内外城市规划学家、社会学家、地理学家普遍关注的问题。二战后,美国由于人口大幅增长带来了大范围的城市蔓延,分区(Zoning)形式的规划和道路拓展空前繁盛,同时也滋生了一系列诸如“低密度、不稳定、资源浪费”的城市问题,于是开始不断探索智慧城市(smart city)和紧凑型城市(compact city)的发展模式,空间尺度设计更为精细的街区和社区规划亦开始不断深入。在这种背景下,城市活力的动因、形式和时空尺度都具有了新的时代特性,那么到底是什么才能让城市真正“活”起来呢?
第一是人,最重要的也是人;人是劳动力、创新力和知识的来源,是城市活力的根本,而人给城市注入活力集中体现在知识的溢出效应和社会网络关系。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区位优势并不算明显,但是北卡三角研究园却是美国著名的三大高新科技创新基地,在杜克—教堂山—北卡州立三所大学的辐射作用下(图1),高校网络强大,知识溢出效应明显,校企合作密切,如今已有170多家国际知名研发公司入驻,同时吸引了大批高端人才的到来,产、学、研结合所迸发出来的城市活力无处不见。要分析人才与城市活力的关系,另外两个在自己求学道路上耕耘过的智力密集型城市——英国的剑桥和中国的武汉也不得不提及。剑桥大学作为世界顶尖高等教育机构之一,其31个学院错落有致地分布在10多万人口的小镇中,每年除了学生,政界、商界、学界的世界知名人士都会集聚于此,人与人之间的强大社会网络关系给城市带来了巨大的潜在活力;而武汉的东湖高新技术开发区被称为中国光谷,依托附近的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华中农业大学等58所高等院校和71个国家级科研院所,吸引了海内外千余家企业入驻,集群效应明显,规模效益显著。因此,城市“活”不“活”关键还是看“人”,不仅仅是人口数量、结构和密度,还有人的创新能力和网络关系,这些都已逐渐成为活力城市不可或缺的因素。
图1 美国北卡三角研究园与三大校园城市位置图
第二是地,最基础的也是土地。人类生存在地球上受重力作用,所开展的大部分生活和生产活动最后都得“脚踏实地”。美国实行土地私有制,虽然联邦政府通过法律和政策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地方土地管理,但其土地利用规划更强调多边谈判和公共参与,采用的是一种自下而上的模式,体现出较强的灵活性、独立性和自主性,这给城市活力的提升奠定了基础。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The Death and Life of Great American Cities)中提出了活力城市的土地利用三要素:密度、混合性和开放空间。高密度体现的是一种聚集效应,比如中国学者到了北卡教堂山找住处,大家基本都会推荐Sunstone小区或Glen小区,因为这里的住房密度较高,社区更安全、舒适度更高。混合性则强调用地的兼容并蓄,一块宗地上可以承载房屋、道路、绿地、水体等多种用地类型,这一方面可以提高土地利用率,提高景观多样性,强化城市用地的韧性(resilience),另一方面也最大程度地满足了人类对生活质量的需求。开放空间指的是街道、公共绿地和空地等,人们在公共开放空间的活动强度直接体现了城市活力,比如在教堂山就有很多绿道(trail)供大家散步和慢跑,而在伦敦、罗马、巴黎和纽约等世界著名城市都有标志性的广场和公园供大家休闲游玩。城市用地的空间结构体现了城市内部的空间形态特征,而居民对城市土地资源的利用则反映了城市职能的实现。因此,城市“活”不“活”,最基本得看地,看土地利用的结构、布局和由此形成的综合景观特征,越有活力的城市,土地利用越集约、越灵活、越开放。
图2 波士顿公园一角
图3 教堂山 community park一角的居住小区环境
第三则是时空活力。英国地理学家大卫·哈维很早就提出过时空压缩的概念,以此来表现一种生活步伐加速和空间关系重组的现象。事实上,时空压缩必然会提升时空的张力,使城市的内部组分在不同的时间节点和空间位置上呈现出更多的异质性,各个组分的职能开始在时空上得以互补,城市活力在这个时候就会得到迸发。这里说的时空活力可以适用于资金、劳动力、土地等多种生产要素,表现的是一种流入流出、时空置换的特征,比如美国城市的经济活力在于其高频而巨大的资金流动,公司、企业、劳动力所形成的跨时空的网络关系使得城市具有极大的张力,像沃尔玛、苹果这类世界500强公司的全球联网分布所带来的城市之间的人流、物流和信息流就是典型的例子。而土地虽然具有位置固定性,但其产权在市场中则表现出了时间上的连续性和空间上的分割性,这一点在美国活跃的租房市场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事实上,时空活力的形成是不断扩张、不断密集的城市自适应的一种结果,它督促城市各要素之间的联系变得更灵活,资源利用更集约、更持续、更合理,城市本身的内部空间结构、形态和职能都随之“活”了起来,比如美国人近年来钟爱的房车,开动的时候它是车,食宿的时候它是房,10㎡左右的空间占用实现了交通和住宅的双重职能。在现实生活中,只有充分挖掘和应用时间和空间的潜力,才能最大限度地体现城市魅力。因此,城市“活”不“活”最核心的是时空特性,越有活力的城市越“不舍昼夜”,空间形态越复杂,时空互动能力越强。
城市是人类活动最集中的地方,是地球的“有机质”,其活力决定了人类生存发展的能力。在城市形成、发展、衰落、崛起不断交替的历程中,“空心城”“鬼城”“城市破产”等现象均出现过,那么当城市活力在波谷的时候,到底用什么来拯救?我认为最关键的是人,最基础的是地,最核心的是时空特性,国内外近年来兴起的旧城改造、产业园区和特色小镇的建设往往围绕的也是人、地和其时空特性。不可否认,未来我们的城市还会遇到各种具有时代特征的问题,我们必须不断地用自己的活力去帮助城市永葆青春活力,这才是规划者得以自豪的使命!
注:文中图片均为作者绘制或拍摄
北卡罗来纳大学中国城市研究中心 曾晨 供稿
作者:曾晨,华中农业大学土地管理学院副教授,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城市与区域规划系—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联培博士后。lunarzeng@126.com
编辑:张祎娴
排版:赵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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