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江:对于城市、乡村,有很多的历史文化遗产,有些跟故宫的文物一样具有很高的地位。城市要活化,文化的传承保护和今天城市发展的需求之间是有矛盾的。对于这种矛盾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去解决?
单霁翔:从文物藏品、建筑扩大到一个历史街区,甚至是一个历史文化名城来看,保护的理念应该都是同样的。从文物保护的角度是希望最大限度的保留历史信息,希望不改变文物的原状,希望传统精神得到传承。对于历史街区、历史城市来说要复杂得多,因为人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他们要随着新的时代不断进步,要改善生活的状态,同时还要不断的完善他们的生活环境。对于这样一些良好愿望在城市规划中是要满足的,不应该冻结在一个时代。
人们不但要有物质生活,还要有精神生活,对于居住的城市要有对这个城市的感情。城市也应该对市民、民众有一种温情,而历史环境、历史建筑就能产生这样的作用。所以不同的城市一定要深入挖掘自己特色、我有他无的文化内容,把最核心的、人民群众能够喜欢、能够感受到的一些家乡特点、魅力保留下来。
比如北京这座城市,它代表着中国都城的最后一个历史结晶。完整保护它的格局,中轴线、水系、文化线路、典型的文化景观以及一些传统街区、街巷格局、肌理和一些地域特色的建筑形式跟发展之间应该是相辅相成的,是相映成辉的,不应该是对立的。
北京新版城市总体规划确实突出体现了这一点,特别强调要整体保护,没有把文物、古迹作为一个点、一个片、一个线,而是网状的,能够延续北京三千年的城市建设史,八百多年的建都史的整体面貌。同时通过城市设计,把这些文物古迹、历史街区、历史遗存融入今天城市再发展的格局当中,这才是文化遗产保护和历史性城市保护的方向。
伍 江:我觉得今天城市的发展、现代生活的需求于历史空间之间并不是对立的。我非常赞同每一个不同的城市,每一座不同的建筑,每一个不同的对象,它的价值特点是不一样的,所以它的底线也不尽相同。这当中也需要一种工匠精神,对城市,对文化遗产认真的研究,找到它的最大价值,小心翼翼的保护它,在不破坏价值的前提下,让生活融进去,这才是一种理想的状况。
单霁翔:非常同意您的观点。比如,上海和北京,人们经常比较,因为他们有各自的特色,不雷同。上海黄浦江沿岸的工业遗产、苏州河畔的工业遗产,几百栋、上千栋的加以保护,但不是作为冷冰冰的陈列,而是融入了新的功能,融入了创意产业的功能,融入了城市很多年轻人可以利用的实用功能,使它充满活力。新的城市建设形成新的壮美的城市景观,使上海的活力不断呈现,而同时历史的遗存在各个历史阶段不断厚重的叠加,才是一个城市应有的状态,不能冻结在一个时期里。
伍 江:城市保护当中,对于过去遗留下来的,曾经非常辉煌、非常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好好的善待。我一直觉得保护历史文化跟今天的创新其实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不能够尊重历史,不好好的保护历史文化,谈不上什么创新,反过来说如果一直把历史文化的保护看作是一个凝固的东西,人类文化也不可能发展。
单霁翔:我们长期以来一直反对完全把历史遗存推平头式的推掉了。另一方面,原状不断的残破,没人再维修它,没人再给它增加新的室内现代化的设施。如果这些历史街区保持形态肌理的同时,居住在里面人能够享受到现代化的生活,就会使这个街区充满活力,人们热爱自己的家园,这样才是一个正常的与时俱进的、不断发展的状态。
伍 江:城市越有活力,居住在里面的人才会越热爱它,才会更容易体会到它的价值,当然包括历史价值。从故宫文物修缮当中也得到一个很大的启发,就是对待历史,不论是保护它、修复它还是活化它都要十分小心。我记得吴良镛先生说过,一个正常的城市更新应该是小规模、渐进性、常态化、微循环的,这才会不断地把今天生活的新要求在城市建设当中体现出来,但同时历史文化也不会中断,会一直延续下去,这是一个理想的状态。
单霁翔:小规模、渐进式、微循环是一个城市发展的常态。比如一条历史街区,一条传统街道,它是过去不同的人根据不同的需要来分期不断进行建设的。但是大家遵守一定的规则,谁也不侵犯邻里的权益。所以它的建设不是拆平重建,而是不断的更新,这样才形成了有味道的,有历史文化底蕴的街道。
人们根据自己的生活需要,遵守城市设计的法则、规定,来完善自己的工作用房、生活用房。这样叠加起来,城市规划才慢慢得以实现,才能够成为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城市。特别重要的是需要可持续的发展和理性规划,这也是本次年会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