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 | 吕文凯(90岁)
居住地 | 百万庄未区
采访人 |王薇、孙蓉
时间 | 2016年5月
2016年初夏,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伴着声声的蝉鸣,口述史小分队来到了百万庄居委会办公室里。刚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位身着军装、带着军帽的老爷爷端正地坐在桌前等待着我们的到来,而这时,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二十分钟。这位精神矍铄的老爷爷,就是抗日战争老兵、战斗楷模吕文凯。
抗日儿童团团员
一九二六年三月的一天,吕文凯出生在河北省保定市西四庄的一户贫困农家中。吕家曾经是当地最有钱的一家,当时战火纷飞,到吕文凯出生的那一年,已经是贫困不堪了。庆幸的是读书的家风一直传了下来,吕文凯的父亲在东北当兵时做过书记官,他在私塾里读的四书也是当年爷爷的手抄本。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军把战火烧到了广大中原地区,烧杀抢掠、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吕文凯就读的私塾也受到了鬼子的骚扰,难以继续办学,学生们纷纷解散回家。吕文凯和其他十几个离家较远的学生,和一位名叫毛汉卿的青年教师还呆在学校里。后来,吕文凯才得知,这位毛老师正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正是他间接带领吕文凯走向后来的抗战道路。
毛老师经常给学生们讲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野心,鼓励学生们不要惧怕日本鬼子。在一次日军的突然搜查中,学生们来不及躲避,毛老师要求所有同学站立不要动。他说:“昂首挺胸地站好,不是为了欢迎日本鬼子的到来,而是向日本侵略者示威。我们宁愿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我们坚决不当日本鬼子的走狗,要为那些被鬼子杀害的同胞们默哀致敬!”这段话掷地有声,影响了那个十一岁少年的一生。
那次突然搜查中,毛老师被日本鬼子抓走,鬼子们进了八路军的埋伏圈,当地军区侦查参谋柳治龙和几位侦察员救出了毛老师,送他回了学校。这位柳参谋是一个能让鬼子、汉奸和伪军都害怕的利害角色,也是他,正式把吕文凯带上了抗战的道路。
柳参谋向学生们说:“书是念不了了,我们只有把日本鬼子消灭掉,把他们打回老家去,才能继续念书。因此,我们要把全国的儿童都组织起来,组成抗日儿童团,加入到全国抗日民众的行列。”
抗日儿童团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建立的,参加者主要是十五岁以下的少年儿童。儿童团平时的主要任务是站岗放哨、缉奸捉匪、维护社会治安以及宣传抗日救国。战争时的主要任务是侦查送信,为部队作向导,配合游击队、八路军打击日本侵略者,保卫解放区。自此,吕文凯正式加入抗日儿童团,走上革命道路。
再之后,吕文凯和另一名叫方铁的团员被分配到军区接受正规训练,掌握了有关通讯、侦查、站岗、放哨、转运、护送伤员、埋设地雷等知识。在培训结束后的两年时间里,吕文凯担任儿童团团长和教练,儿童团也日益发展壮大,深入敌占区,完成了发放宣传片、破坏敌人交通电话线、配合八路军作战等各项任务。
小八路
一九四二年三月到十月,日军向解放区大举进攻,企图在短时间内占领解放区。八路军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存有生力量,采取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游击战术予以还击,日军的大扫荡以失败告终。之后,八路军向逃窜的日军发起进攻,吕文凯也是阻击战部队中的一员。
一次战斗中,吕文凯在冲锋时不慎被敌人射中右大腿,顿时鲜血喷流。在战友和卫生员的帮助下,他被转移到安全地带进行急救处理。卫生员拿着镊子在血肉模糊的伤洞里怎么也取不出卡在骨头里的子弹,弹火纷飞的危急时刻,一心想马上继续参加战斗的吕文凯一狠心、一咬牙,把食指和中指伸进伤洞里,硬生生地把子弹从骨头里抠了出来……
这不是吕文凯唯一一次身负重伤,在抗战及解放战争期间,吕文凯身负重伤达到十几处,至今颅内还有两块弹片,被国家认定为二等甲级残废。
这次受伤后,吕文凯被转移到后方医院。在后方养伤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吕文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前方战况,想尽快回到前线,继续投入战斗中去。然而这次受伤在大腿关节处,伤口容易复发感染。为了吕文凯的健康,健康营的营长坚决拒绝了吕文凯回部队的请求,还特意安排一名司务长照看他。
吕文凯心心念念想回到部队,在听说有部队经过时,赶忙追过去向他们打听特务连的消息,下决心一个人去找部队。正月十五晚上,趁营里举办联欢会,他收拾了衣服、带了干粮,揣着两颗手榴弹,用烧火的木炭给平时对他照顾有加的司务长在墙上留下“丁司务长,我去找部队了”几个大字,就偷偷上路了。
离开健康营之后,吕文凯才意识到这个决定是多么草率,还不知道部队在哪里,干粮很快就吃光了,伤口也开始发炎流脓,路上还很有可能遇到敌人。
在一个风雪肆虐的天气里,一天没吃东西、被冻得颤颤巍巍的吕文凯摔倒在一个破庙里。在庙里,吕文凯被一个姓曹的大爷救了,之后在他家里养伤。后来,吕文凯听说附近的村子里八路军打了胜仗,很多八路军驻扎在当地,于是他匆匆收拾了行李,再度踏上寻找部队的旅程。
离开时,曹大爷把之前一位地下交通站姓刘的同志留在家里的一套半新的伪军军装送给了他,让他伪装成伪军,以便度过难关。
果不其然,吕文凯在赶路的途中,遇到了敌人的部队,凭借这套衣服,他混在伪军队伍里继续前进,同时打探着八路军的消息。在摸清了敌军的基本情况后,吕文凯借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溜出了伪军队伍,继续踏上了寻找部队之路。
在途径的一个酒铺里,吕文凯的假伪军身份被老板识破了。原来这个老板居然就是这身衣服的主人,地下交通站的刘同志。在刘同志的指引下,吕文凯继续向西边山区前进。快到部队大营时,由于伪装得太像“小鬼子”,他被几个农民打扮的八路军抓住带回军营,经过一番解释才消除了误会。一番磨难、几经波折之后,吕文凯哽咽着说:“我终于找到了部队”。
军功累累的老兵
一九四五年春天,吕文凯调到挺进东北先锋队当侦查通讯小分队队长。到东北后,日本还没有投降,吕文凯成为东北抗日联军的一员。日本投降后,他被调到热河军区政治部任特务员,之后到热西军区任侦通连长。
一九四六年内战爆发,吕文凯调到东北野战军第九队,担任过联、营、团大队长等职务。
一九四七年春,开始大反攻战斗,吕文凯和他所在的部队从内蒙古西部出发。接连攻打下棋盘山、多伦、三河屯、平定堡、围坊等地,之后参加了辽沈战役以及周围战斗,解放了延庆,平津战役后跟随大军南下。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在战斗英雄大会上,吕文凯被评为抗战时期的战斗模范,被授予抗日联军艰苦英勇奋斗奖章以及东北、华北、华中南三大战区纪念章,水上练兵优胜奖章。在大军南下途中,他还被评为“爱兵模范”。
在百万庄的新生活
一九五二年,吕文凯被调到机要局任局长。机要局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是经过南征北战的老兵,肩负着军地通讯联络的任务。正是因为这一职务,在百万庄小区建成后,吕文凯分得了该小区内的一套住房。
从工作岗位上退休后,吕文凯被聘为百万庄小学爱国主义教育演讲团团长、少年军校顾问、校外辅导员,继续发挥着光和热。他多次到小学进行演讲,用自己的抗战经历对小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让这些出生在新时代的孩子们对抗战的艰辛、幸福生活的得来不易有更多的体会。
结语
如今,吕文凯已经九十高龄,仍然精神矍铄、思维清晰。谈起抗战时期的经历,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甚至每一句重要的话,都还清楚地记着。
吕文凯,居住在百万庄里的抗战老兵,他的战斗故事比电影更加惊险,更加真实。听着老爷爷回忆往事,采访小分队的成员们时而紧张地提心吊胆,时而欢呼雀跃地鼓掌。
都说老人是社会的财富,而这些抗战老兵,是我们更加珍贵的财富。没有他们艰苦卓绝的奋斗,冲锋陷阵的拼搏,就没有我们这些后代当下享有的幸福生活。听着吕文凯爷爷慢慢的讲述,我觉得他身上的绿军装,是那么笔挺、鲜艳、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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