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包容之城
城市经济学家佛罗里达在解释现代城市创新能力的形成时,提出了著名的三“T”理论:城市必须具有足够的“包容性”(Tolerance),才可能吸引到具有创造力的各色“人才”(Talents);而只有拥有人才,才能够把具备“技术”(Technology)开发能力的企业、组织吸引到城市中,最终在与人才结合的过程里实现创新。
而波士顿是佛罗里达在介绍三“T”理论时最常引用的案例——在他看来,由于整座城市的微观组成单元,即每个居民、家庭和社区都长期浸润于尊重独立、自由人格的文化与传统之中,人际间的交往、合作就只能更多基于多元价值与诉求间的相互包容,而不是依赖强力的胁迫。所以,波士顿很少像工业时代的其他城市那样去动员城市、居民追逐一个或几个产业,用某种特定的生产、生活模式来排斥其他模式的存在。
在一份2012年对定居波士顿的全球学术、艺术、科技、商业和政治领导者进行的调查中,“看重波士顿社会文化中对不同思想的开放与包容”依然是受访者选择这座城市的主要原因。由此可见,正是这样一种内在传统和外在形象,以及两者共同构成的环境、气氛,让波士顿同以思想独立、自由、交流为追求的顶尖人才达成了契合。
2.创意之城
相较美国东、西海岸的众多城市而言,波士顿的自然条件并不优越。地理位置偏居东北,冬季漫长且雨雪大,没有迈阿密、旧金山、洛杉矶的四季温暖和阳光;同时,通往美国五大湖工业区的内河航运与陆路运输线路更长,成本更高,结果既无法同匹兹堡、底特律等城市争夺制造业中心地位,又不及纽约在美欧跨大西洋贸易中更有区位优势。后来航空制造业和金融业在美国的兴起,同样是由于波士顿的这种区位劣势,更多惠及了芝加哥、亚特兰大和纽约。
即便是经历了二十世纪末生物与医药产业在当地的蓬勃发展,波士顿的经济总量与拥有金融帝国的纽约以及以硅谷为腹地的旧金山相比,都处于下风。所以,用今天衡量国际化大都市的四维标准(经济中心、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和基础设施先进)来考查波士顿的竞争力,似乎连北京、上海都有过之(由《经济学家》杂志发布的同期城市竞争力榜单中,实际排名分别为第39位和第43位)。
于是,波士顿为自己打造了“创意之城”(CityofIdeas)这样一张城市竞争力的王牌——这里创造着影响美国和世界的思想与知识,更吸引、聚集着生产前述思想和知识的顶尖人才。
2016 年,彭博社(Bloomberg)调查了全美50州的创新性数据,包括研究和开发强度、生产效率、高科技密度、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集中性、科学和工程拥有者人数和专利申请等,并将调查结果进行0至100的打分。
根据彭博社的最新报告显示,波士顿所在的马萨诸塞州是目前全国最具创新性的州,大波士顿地区的多所世界顶级高校帮助该州在彭博社的评分榜单中以0.03的优势超越加州,排行第一。作为高校型创新城市,包含麻省理工学院、哈佛大学等众多知名高校,单看麻省理工的毕业生,近年来就创建了超过400个初创公司,包括总部在麻省的Bose电子产品制造公司,众多公司形成了一种很强的商业环境,从而带动了劳动力市场的发展。
图:彭博社最新的美国各州创新指数排名
美国大波士顿地区是指马塞诸塞州紧靠波士顿的地区,位于美国东北部大西洋沿岸,是美国最古老、最有文化价值的地区。在大波士顿地区,创建于不同时期的八所研究型大学,显示着这个地区高等教育的发展水平,共同组成特色鲜明、服务面向明确、办学定位准确的大学生态群落。
包括全美高科技和高等研究的先驱领导大学:创建于1636年的哈佛大学和创建于1861年的麻省理工大学(下简称MIT);建于1839年,“位于城市的中心、以服务城市为其使命”的波士顿大学;建于1852年,以“培养各个领域(尤其是政界、医学界)的领军人物”而著称的塔夫茨大学;美国最古老的耶稣和天主教大学之一,建于1863年的波士顿学院;建校于1898年,以“学生中心、实践导向和城市导向”为特色的东北大学;建于1948年的布兰德斯大学和建于1964年的马塞诸塞大学波士顿分校。
综合性大学空间上的相对集中布局,办学定位上的错位发展,办学形式上的多元化,使八所研究型大学集聚成为一个大学生态群落。区域大学生态群落以多样化的人才培养、多维度的科研创新、多层面的服务面向,为大波士顿地区创新发展做出突出贡献。
图:波士顿主要大学分布图
1.高校为城市创新提供优秀的劳动力资源
加州大学学者詹姆士·瑞奇发现,对于一个地区而言,如果该地区居民的平均教育年限增加1年,那么该地区的总经济产值便可增加2.8%。作为全美高校最密集的地区之一,波士顿地区的高等教育质量在全美首屈一指,25岁以上的人口中拥有本科学位比例达到44.3%,全美大城市排名第四。其中,麻省理工和哈佛大学所在的剑桥地区,25岁以上的人口中拥有本科学位比例达到74%。
图:2000年、2010年波士顿受高等教育人口的比例
2. 高校利用学术优势改善社区的创新环境
高校对波士顿地区公立中小学体系最突出的贡献,就在于为这些学校和学生提供了各种教育和培训的机会,创建了一系列改善社区教育环境的项目。如波士顿学院的“波士顿合作伙伴计划”,每年支持大学教师和大学生到奥斯顿—布莱顿去为当地的教育行政人员和教师提供各种培训,提升他们的管理能力和教学水平;MIT的“教师科学和工程项目”,每年一周的集中培训,为波士顿地区的中小学教师讲授数学、物理、化学和生命科学领域的最新进展,提高专业教学技能;波士顿学院的“联五计划”,来自波士顿学院的教育学院、社会工作学院、护理学院、法学院、管理学院师生,为9所公立学校的学生提供各种教育培训等。
3.高校利用学术优势改善社区创新环境
“创新要从孩童开始”,高校通过高知资源,推动社区教育环境,获得诺贝尔奖的顶级专家给社区上课等手段,将创新的意识从中小学阶段就开始培养。大部分创新机构及服务设施对中小学生是免费的,要让儿童从小就接触到创新有关的训练,比如计算机编程、参观机器人、学习天体物理等。
1.生命科学全美第一,吸引大多数的世界Top20制药公司
国著名公司JLL下属生命科学分部发布了2015年年度生命科学展望报告,按照以下评选标准进行评选的:生命科学产业就业密度(权重25%)、岗位增长率(权重10%)、雇主密度(权重10%)、风投或NIH为当地生物医药公司投资(各20%)、2014年该地区申请的专利数(15%),波士顿地区毫无意外的摘取榜首位置,成为享誉全球的生物医药中心。
图:JLL的2015年年度生命科学展望报告
由于大波士顿特别是剑桥地区高校密集众多,学科多样交叉,众多生物制药公司不仅仅是美国本土的公司,而是来自世界各地,包括中国和欧洲的公司,以不同的方式、不同地点和布局方式在波士顿地区存在着,大公司在剑桥市最为集中:如在剑桥扎根多年、总部也在此的百键(Biogen);总部也在剑桥并在波士顿地区有多家分公司的健赞(Genzyme); 在剑桥经营多年瑞士的诺华和美国的辉瑞(Pfizer); 刚从百特(Baxter)拆分出不久的Baxalta;2018年将在剑桥开始运营其研发中心的百时美施贵宝(BMS);收购了千禧药业的日本武田(Takeda)。毫不夸张的说,世界Top20制药公司大多数不是已在波士顿地区,就是正在进军波士顿尤其是剑桥的路上。
2012年波士顿地区生命科学企业超过1800家,就业人数超过8万人,其中一半的人员在研发机构。当年获得的风投金额达到了13.74亿美元,占全美的16.2%。国家NIH项目资助超过20亿美元,占全美的9%。
图:马塞诸塞州生命科学企业的分布图
2.高新企业围绕MIT和哈佛集聚分布
波士顿地区分布着301家高新技术企业,其中生命科学企业192家、学术的和非盈利的企业20家,高技术企业58家,清洁能源企业19家,孵化器和联合办公企业12家,受多样化的高校教育资源的吸引,80%以上的高新企业围绕MIT和哈佛集聚分布。
图:波士顿地区高新企业的分布图
3. 环MIT高新技术产业圈
麻省理工有5个学院与33个系与部门,57个跨学科的研究实验室与研究中心,多学科交叉的实验室加上大学的各种研究计划,吸引跨领域的创新产业集中分布在校园的周边,包括能源、生物/制药、IT/数据、风险投资等高新技术企业,构成MIT高新技术产业圈。虽然没有医学院,但由于多学科领域的交叉,吸引大批的生命科学研究机构和企业入驻周边。
图:环MIT高新技术产业圈的分布图
4.麻省以MIT Media Lab(MIT媒体实验室)为先导的“实验室精神”
MIT媒体实验室成立于1980年,是一个致力于科技、媒体、科学、艺术和设计融合的跨学科研究室,其使命为“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属于57个跨学科的研究实验室与研究中心之一。媒体实验室直属于建筑及城市规划学院下,由MIT教授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创办。
MIT Media Lab(MIT媒体实验室)为先导,为地区“实验室精神”的形成树立了标杆。媒体"实验室"致力于研发最新的计算机科技,当中许多属于最前沿的科技发明,可说以概念性产品为主。因此"实验室"里的发明很多都"不切实际",如研究仿鱼类行为的氦气飞艇、悬浮于空中的立体影像、会交谈的计算机、被程序化的乐高积木……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创新活力,跳动着数字时代的脉搏,这就是媒体实验室的精神。
图:MITMedia Lab办公楼建筑外观
学科研究体现了高度的交叉性。实验室研究内容涉及学科之多,已经远远超出传统意义上的跨学科范畴。如生物工程与纳米技术结合,产生了可编程催化剂;电影与网络技术结合,发展了对交互式电影的研究;网络与社会学结合,产生了对社会化媒体的研究课题。同传统学科相比,这些新学科的交叉范围更加广泛,更具探索性。
图:MITMedia Lab中动态模拟阳光、风对城市布局的影响
教育背景交叉:由于教授之间、学生之间的背景很不相同,实验室的33个小组研究内容相互交叉,各小组每周都举行固定的课题群会议,相互交流研究思路和心得,使得教授与教授、学生与教授、各个小组之间的协作非常紧密与频繁。
成果转化高效:正式的研发合作商有权分享媒体实验室的知识产权,研究成果,获得技术咨询而无需支付知识产权转让费及专利费,知识产权共享模式大大加快了创造性研究,高技术成果,及知识的产业化的进程。
学术研究自主:研发合作有一个原则,即研发合作商一般不要求实验室为其从事具体的研究工作,多数研究课题及内容由实验室和教授自行决定,以保证在学术研究上的自主,前瞻和原创。
学科和城市多样性和交叉性的关键点在于相互包容,彼此尊重,从而形成一种良好的社会生态,波士顿社会文化中对不同思想的开放与包容是有力的支撑。
1.创新与交流的密度正相关
研究表明,你有更多机会与不同的具有新鲜观点的人群交流,那么你往往更富有创意和效率。因此,城市不同功能应更具有包容性,人口密度更大,能促进不同人群的相互交流,提高创造力。
图:创新能力与交流密度正相关
为此,以交流和密度为问题导向,有两个良性发展的过程,其一是自身生态存在,在办公建筑中大量建设共享空间,其二是规划控制引导,在新建办公楼中规划引导廉价办公、众创空间、24小时社区空间设置。
2.自身创新生态系统的存在:共享空间
共享空间是指建筑中的部分空间通高几层或者垂直贯穿整个建筑的室内空间,兼有各种交通和交往等综合功能,一般还具备休息、展示、休闲、集会等其他多种功能。共享空间是建筑空间里最有活力的部分:功能空间和辅助空间在这里相遇,室内外空间在这里发生碰撞。MIT(麻省理工)学校建筑中,设置多样性的共享空间,如共享教室和内部非正式交流空间,为学生和研究员提供高密度的交流空间。
3.规划控制引导:廉价办公
“创新空间区划”是在zoning中规定须提供的“廉价办公”面积:多达20%的创新空间面积用于办公和生物技术制造的用途;为了避免创新空间面积有总建筑面积的限制,至少要提供25%的“廉价办公”面积,提供给符合条件的短期租客;
图:剑桥地区的“创新空间区划”
剑桥市区划中的廉租办公空间政策,2013年通过新的区域规划条款,要求开发商为创业者提供建筑面积比例不小于10%的廉租办公空间,这些空间必须是低租金、租约灵活并有WiFi等先进服务系统的办公场所。除此之外,如果开发商愿意预留出20%的廉价办公空间,就会获得扩张10%建筑面积的奖励。
Kendall Square是美国第一个要求开发商为创业者提供廉租办公室的社区。在麻省理工在自有土地上100万平方英尺 (将近9.3万平方米)办公用地、实验室、公寓住宅和零售店铺的开发计划中,提供10%的廉租办公室给年轻的创业者。其出租的办公室面积也有着丰富的多样性,从200平米英尺(不到18.6平方米)到5000平方英尺(464平方米)不一,保证大大小小的企业能够“混居”。
图:剑桥地区廉租办公空间
4.规划的控制引导:众创空间(共享办公)
美国社会众创空间包括Wework、oficio 等,主要特点是弹性使用空间、齐全的配套设施、增进创业者交流、节省日常开支、挖掘潜在客户。其中,WeWork正在用全新的方式改造传统地产租赁行业,不拥有任何地产项目,而且通过互联网的手段来减少办公场地的资源浪费,以折扣价格租下整层写字楼,重新设计后分成单独的办公空间,再出租给初创企业。同时提供各种社区化的服务、协助服务、便利服务甚至孵化器的服务。
图:剑桥市“众创空间”场所分布图(涵盖共享办公和孵化器)
在中国,WeWork的模式同样受到了追捧。在创业的热潮下,加上政府各类政策的支持,很多以WeWork为榜样的公司迅速崛起,并发明了一个新名词:众创空间。大体说来,这样的公司和机构有三大类:
第一类是孵化器型公司和机构。这类公司有的以咖啡馆形式,有的以投资基金形式,有的以政府导向形式。这类公司大大方便了创业公司早期对办公环境的需求,而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孵化这些创业公司,以投资获取股权的方式来最终获利。
第二类公司以房地产公司的运营为基础转型而来,他们利用自己或租赁物业资源服务小型客户。在国内比较知名的包括万科前高级副总裁毛大庆创办的优客工场、SOHO中国董事长潘石屹推出的“SOHO 3Q”等。和第一类公司和机构相比,这些公司在办公室的运营上显得更加精密和有效率,而且有些公司因为紧贴政府政策,还能获得一些创业政策的资金补贴和支持。因此他们主要的获利方式是物业和租金的收入。
第三类公司是社区化形式来进行办公室的联锁运营。这类公司借鉴了WeWork的共享经济理念,建立办公+产业+社群的轻资产公司。拿百子湾空间来说,先有一个活跃的传媒链的社群,大家需要一个线下的物理空间去加强交流,我们就找到这个传媒产业园,他的产业背景符合我们这样一个要求。
5.规划控制引导:功能复合的24小时社区
麻省理工校产开发的肯德尔广场(Kendall Square)是全球创新企业最密集的地区之一。在未来的几年,肯德尔广场会变成集餐饮,购物,生活和娱乐为一身的多功能综合区域。
剑桥规划委员会一致投票通过了这项提案,批准麻省理工学院作为肯德尔广场“规划单元开发”的一部分。经过为期六年的讨论、数百次的公开听证会和社区会议,MIT将把学生的住房需、学术和商业空间有机结合起来,创造一个充满活力的多功能区域。
总而言之,新建计划会满足这些需求:麻省理工的学生和社区会有更多的住房,娱乐和社交活动会有更多的开放空间,科研和零售业也会有更大的场地。提案的获批为肯德尔的建设计划扫清了各种障碍,这些新建筑和开放空间将在未来十年中完成。新的开发项目包括住宅和零售商店,全新的研究设施,以及一座新的研究生宿舍。
确实,新设施会给涌向该地区的生物技术和其他高科技公司提供更多的机遇,而有MIT的资源,会使这些公司占据优势。学术和商业活动的交叉,会进一步强化伙伴关系,提供更多的实习机会和技术商业化机遇。
图05-07功能复合的24小时社区Kendall Square
文章来源:上海同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2016年美国创意城市的空间规划与设计海外培训·郑国栋、宋伟、张恺、武维超、付晓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