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日是2016濑户内海国际艺术节秋会期开幕的日子。濑户内海上的8平方公里,一群大师级艺术项目,一个私人财团,一个三年一度的艺术节……本期内容我们就来看看走文艺路线的直岛究竟把自己运营得有多成功。
直岛Naoshima,日本南部的艺术岛屿、人口不足4000人的小岛。日本人将其称为日本现代艺术的圣地,被誉为濑户内海上的明珠。徜徉其中,就像走进了艺术的世界。
直岛并不是一个被游客侵占的旅行胜地,这里是艺术家、设计师和寻求真正安静假期的人的心头好。这个小岛,被美国旅游杂志《Traveler》看作“世界最值得游览的七个文化胜地”之一。
一座不大的孤岛上却有印象派大师莫奈、理查德·朗、宫岛达男、草间弥生、蔡国强、小沢刚、韩国艺术家李禹焕以及后现代主义摄影师杉本博司等众多知名艺术家的作品。但这还不是它最独特的地方。
草间弥生的南瓜装置蹲在海边吹风,它也成为直岛的象征。图片来源:新浪
这座小岛上的主体建筑大多是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得者、建筑大师安藤忠雄一手打造的,其中尼斯之家美术馆、地中美术馆都是安藤忠雄的作品,李禹焕美术馆则是他和艺术家李禹焕合作完成的。安藤忠雄也在此实现了他一直以来的理想——自然和艺术相融合的“环境美术馆”。一座遗世独立的岛屿,一个高于现实的艺术计划,安藤忠雄一手将这个乌托邦变成现实。所以也有人称直岛为安藤忠雄岛。顺带一提他的博物馆也坐落在这座小岛上。
尼斯之家(Benesse House)是安藤忠雄设计的直岛文化村全体项目中的核心设施,于1992年开馆,是以“自然、建筑、艺术共生”的概念为基础,将美术馆与酒店一体建设的建筑。
Benesse House Oval,只有在贝尼斯之家酒店过夜的客人才能参观 图片:Osamu Watanabe
理查德·朗《石圆之满月》
尼斯之家美术馆屋顶
安田侃《天空的秘密》
地中美术馆2004年落成,如今已经是岛上的地标建筑。根据安藤忠雄的设计,除了几何形式的四方形入口放在地上以外,全体设施都被埋在了地下。建筑被埋在地下的同时,能够接收到自然光,对艺术品的感受会随着一天中时间的变化而变化。这里在设计的时候就决定要永久展出印象派大师莫奈的《睡莲》,所以设计参考莫奈的睡莲池。另外还有美国两位装置艺术家,詹姆斯·特瑞尔的《敞开的天空》和瓦尔特·德·玛利亚的《时间、永恒、无时》。
瓦尔特·德·玛利亚《时间、永恒、无时》
2010年6月开幕的李禹焕美术馆,其借水泥结构将现代感发挥得恰如其分的设计,成为直岛艺术景观演变当中举足轻重的部分。
除了展示艺术家作品,岛上也发起保护日本古建筑遗产的“家计划”(Art House Project)。名为“本村”的地区,可看到许多保留下来的江户时代老街及楼房。前卫艺术家把人去楼空的老房子改头换面,装置各种具创意的玩意儿。
角屋:艺术之家计划的第一个家。房屋本身修建于200年前,1998年艺术家宫岛达男受邀改造房屋,室内艺术作品Sea of Time 98’ 的概念为时间的河
摄影师杉本博司重修了岛上的“护王神社
はいしゃ:前身是一所家庭牙医诊所,艺术家大竹伸朗把老旧海报、杂志和剪贴画覆盖在每个房间的地板墙面,将大型自由女神雕塑置于室内,营造出其“舌上梦”的主题,代表了一个人通过回味口腔的味道来追溯记忆,巧妙地与牙医诊所产生联系。
比起前几年,海外观光客正成为日本地方日益重视的群体。如今,码头上的这两个南瓜几乎是直岛乃至香川县吸引海外游客最有效的话题——在今年的濑户内国际艺术节官方指南书上,红色南瓜就登上了封面。
直岛港口旁草间弥生的红南瓜
如果追溯直岛的历史,它并没有多少可以拿来当卖点的地方。但这个岛屿在基础建设上有超乎寻常的耐心。尤其举办艺术节以来,比起其他艺术节上那些用完就拆的装置,它留下了更多可以长久留存的建筑。而且,吸引人们不断前往“朝圣”的,正是前文所述在日本乃至全球都颇有声誉的艺术界人士。
1994年9月的一场名为“Out of Bonds”的展览具有旗帜意义,Benesse控股的老板福武总一郎邀请艺术家走出美术馆,在户外展出装置并留存下来。草间弥生的“南瓜”就是当时的出展作品之一。
1987年,Benesse控股的老板福武总一郎请安藤忠雄去居酒屋喝了一次酒。那是福武总一郎第一次跟他提到想要在直岛做点什么。
福武总一郎的父亲很喜欢直岛,想在岛上做一点与文化有关的事。但他突然逝世,福武总一郎继承他的遗愿,在直岛买了块地,他请求安藤忠雄为他在这块地皮上设计一些能够给孩子们当作露营场补习班用的屋子。这批建成于1989年、由安藤忠雄监修、以蒙古包为灵感的“直岛国际露营场”,也成为了直岛第一个文化项目。
虽然直岛交通不便,和日本提倡的“便利舒适”旅行目标相去甚远。福武总一郎还是决定继续他的文化项目,他修建了尼斯之家(Benesse House)。在1992年至1995年3年间,正式在直岛不断推出各种企划展览。
而2004年建成的地中美术馆开启了直岛地区艺术项目运营方式的试验。在开业当年,福武总一郎成立了公益财团“福武财团”,这个公益财团持有Benesse控股接近5%的股份。每年,Benesse控股会维持约2亿日元(约合1293万元人民币)的预算,用于购买艺术作品、整修建筑。
福武财团不仅负责位于直岛的地中美术馆、李禹焕美术馆、直岛钱汤,以及部分“家计划”等项目的运营,还负责运营濑户内海其他几个岛屿共计17个艺术项目,另外,濑户内海有13处美术馆商店、餐厅与关联商品销售也由它负责。2015财年,福武财团美术馆门票及关联商品销售额约7.1亿日元(约合4592万元人民币),超过财团总收入的一半。
“让直岛居民真正认同我们的做法,花了大概10年。”福武总一郎说。即便人口递减,岛上还是有约3000常住居民。想想那些因艺术展、发展地方旅游而给当地居民带来的困扰,随时可能遇到因好奇而探头探脑举着相机的游客——如果没有给岛上居民带来合理利益,这绝不是一个吸引人住下去的好理由。
而直岛的特殊之处也在于这个岛的衰落。一些古民居年久失修,随着居民减少逐渐变成空屋,当地政府也没有什么保护历史建筑的条例与规范。即便有心去做一些保护工作,居民的第一反应也是,“反正很危险,这种落后于时代的东西就让它快点自生自灭吧。”“家计划”就是在这段时间诞生的想法。
“家计划”的推进也促成当地政府制定了《街道建设景观条例》,将居住区本村地区指定为景观保护重点地区,地方政府会支援保护活动。居民们可以申请补助重修房屋墙裙挡板——岛上用这种烧黑的木板隔绝湿气,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隐私。针对一些非营利性公共社区项目,经过审核,政府会给予占预算2/3、最多40万日元(约合2.6万元人民币)的补助。
随着游客增加,岛上也有人逐渐做起生意。根据直岛观光协会《直岛地区地图》今年发布的信息,上面已经登载了43家餐厅与51家民宿信息。3年前,岛上餐厅与民宿总量还不到40家——即便如此,其中3/4还是在地中美术馆开业之后出现的。
毫不意外,濑户内国际艺术节这个艺术三年展,已成为直岛每隔三年游客数大涨的关键原因。2010年那一届,拜访直岛的游客第一次突破了60万人,2013年那一次更是突破了70万。最近5年,即便是没有艺术节的年份,游客数量也会在40万人以上。
福武总一郎办三年展的想法,来自日本新潟县十日町市的艺术项目“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与直岛一样,大地艺术节也邀请到了一些知名艺术家。俄罗斯概念派艺术家Ilya and Emilia Kabakov夫妇为第一届艺术节创作了一组名为“梯田”的作品,一直保留至今。草间弥生也在那里创作了室外雕塑“鲜花盛开的妻有”。
2015年,第六届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展出了约380件作品,吸引了大约51万名游客,即便没有举办艺术节的日子,也常设近200个作品。事实上,从2009年第四届大地艺术节开始,福武总一郎的福武财团也成为它的赞助方,为其提供资金支持。
所以,当福武财团牵头在2010年张罗起第一届濑户内国际艺术节时,它既有新潟县这个可借鉴的范本,本身也有了不少艺术活动运营经验。
当年,它从7月中旬一直办到10月底。到2013年第二届时,已分成三段,横跨春、夏、秋三个季节共108天——一方面,这种方式可以更充分地展现濑户内海地区在不同季节的生活形态,另一个原因是艺术节人气太高,岛上为了分散客流,不得不分段展示。今年是第三届,春夏两季展期已经结束,秋季展期将从10月8日延续到11月6日。
如今,在为这个艺术节专门设立的实行委员会架构中,除了艺术节当年独自制作的作品,福武财团与Benesse控股负责购买艺术作品、整修与运营艺术空间,还有一个名为“小虾队”(Koebi)的NPO负责训练并提供志愿者。香川县政府以及各地区政府,加上地区的商业工会、农业协会、渔业协会、银行、运输业、大学等机构共同联合,在这个委员会中发挥作用。
在这种协助地方发展的项目上,政府与商业力量都有重要作用。
如今,直岛是更让人羡慕的样本。比起1989年,这个小岛已经大不一样。从公共基础设施上看,岛上新增了自行车租赁点,以缓解地方巴士运力不足的状况。新的艺术家们——大竹伸朗、藤本壮介、妹岛和世、三分一博志已经在那里留下了新的建筑与作品。
今年,建筑师三分一博志完成了新项目“直岛居民礼堂”,它的外观像一个有设计感的艺术空间,但设计目的却是当地居民的公共体育及休闲文化中心。三分一博志花了两年半时间研究岛上风的流动,在居民礼堂中,即便是夏季也可以不开空调、保持足够通风。
唯一没有得到发展的是到岛上的交通——从高松出发去直岛,每天仅有5班渡船、8班快艇。另一侧的宇野由于距离较近,班次稍多一些。它足以应付平日客流——但在濑户内国际艺术节期间,游客们必须多花点心思规划好各个岛屿的逗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