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建筑设计院股份有限公司总建筑师桂学文访谈录
翻开家里的相册,是不是总有那么几张老照片,拍摄于胜利街247号那家真光照相馆?
曾几何时,它是武汉人心中的第一家国人自办照相馆,像电影《重返20岁》中的青春照相馆一样,她见证过很多人的20岁和70岁。此次中山大道改造,34处老建筑得以立面修缮,真光照相馆旧址也名列其中,踏上了重返20岁的穿越之路。
——修缮很为难,照相馆能否重返20岁?
本期,我们有幸采访到了负责照相馆立面修缮的专家——中南建筑设计院总建筑师桂学文。
他的工作室,以他的名字命名,散发着知名建筑师团队惯有的忙碌。这位负责武汉天河机场T3航站楼的总设计师,和普通员工一样,混坐在办公室的一角,忙碌细致的处理每一项事务。工作室办公区域采用全开放式设计,《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和纯英文的行内期刊摆在茶几台上,这样的布局,表现出建筑师本人的平易近人和乐于交流。
此次中山大道改造,桂学文负责汉口真光照相馆旧址、解放电影院旧址、胜利街257号等三处老建筑立面修缮的技术把关。一个小时的采访,他留给我们最大的印象就是,对老街区有着全局长远的考虑和热爱。但凡是老街区的项目,他都会很慎重,以免破坏老建筑和环境。
以往,桂学文也受邀参与过政府的项目咨询,但是这次却很不同。
“这次11位专家,分别负责2、3处建筑,需要全程参与,政府要求我们每周至少到现场去一次。以前,我们只是咨询和建议。”专家全程参与的模式,在他过去参与的政府咨询项目中,从未有过。
带着如此的关注入手,桂学文也很快发现了这次项目的难点。一是史料的缺失,对认识老建筑的客观历史发展和复原工作造成阻碍;二是每栋建筑均存在程度各异的加(搭)建和损坏,需要去伪存真、抽丝剥茧的严谨和认真。
汇聚武汉几代人记忆的真光照相馆旧址,就很让他头疼。历史老建筑,由于时间的变迁,大多都发生了功能变化。如果建筑现在用于公用办公,外立面的修缮与内部的功能矛盾不大,还算好办;如果作为住宅使用,尤其是多住户共享时,就会因增补必要的居住功能而高密度地使用内部空间,甚至改变外立面造型。比如,照相馆旧址的一楼基本作为商用,虽然有一定的搭建,但是处理起来相对简单。二楼就比较困难,因居民住户都住在里面,还在临蔡锷路的二层空间加建了约1米宽的厨房。
汉口真光照相馆旧址现状
桂学文说,有些建筑被改造、搭建、加层,甚至还办了证,取得了合法地位。对于这些改造,应该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原真性地保留历史信息是目标,但有些改造基本符合建筑本身的特点,对房子立面也损害不大,可以保留;而绝大多数加建与改造,则对原建筑造成较大破坏。
类似的这些破坏,使得恢复建筑原有外立面的工作,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汉口真光照相馆旧址修缮后
再说胜利街257号,这是一个曾经与豪华别墅“肖耀南公馆”对望的私人公馆,位于胜利街与中山大道的交叉路口,视觉上非常抢眼,门口还建有一个别致的小院子。如今,在它与真光照相馆的中间,附建了部分房子,这自然是破坏了原有的格局、空间和立面,损坏了原有风味。
胜利街257号现状
——老街区复兴的开端
总体来说,建筑功能变化带来的破坏、岁月的磨砺、短暂的工期、复杂的产权、有限的财力等多方因素,让这次的老建筑改造不得不主要停留在立面修缮上。政府的意图很明确,抓住重点,借助地铁6号线封街2年的契机,充分发挥专家和各方面的经验与作用,让老建筑“立面修缮,尽量不留下遗憾”。
当被问及专家在这种不见建筑体量的项目中,是否大材小用时,桂学文的回答是否定的,还给出了项目更远大的蓝图想象。“这次只是一个点,一条线,下次可能就会是一整片。我觉得历史街区的复兴,是整体和全方位的,这次算是拉开了序幕”。
眼下,桂学文手上的另一个建筑——解放电影院,也正面临改装。历史上,解放电影院曾是时尚的代名词,属于当时武汉市特别高档的电影院,几乎汇集着全武汉地位最高的一群人,后期专用于放映外国影片。现在,一家文化公司准备将其改造为皮影戏放映室,也算是沾上了文化的边。
解放电影院现状
“他们的功能早已变化了,以前的电影院、私人公馆、照相馆,现在成为了咖啡馆、办公、集体住宅。”桂学文反复提到建筑功能的变更。“我们需要尽可能的还原建筑,原真性保留历史建筑信息,不仅仅是外立面修缮,还应使建筑整体的使用功能和后期运营管理都科学合理的结合起来,方能可持续发展。”
解放电影院修缮后
尽管专家们尽可能按照修旧如旧的标准来做,但是项目实施起来仍是困难重重。桂学文把这样的过程,称为“不断靠近理想状态”。他说,“包括257门口的小院子,要是可以开放给市民作为休憩、观赏的开放空间可能会更好。国外也有一些私有的建筑和领域,为了公益,会愿意开放给市民。”
胜利街257号修缮后
完全理想的状态是很难达到的,每幢建筑面临的困难可能各有不同,中山大道立面修缮应该也是一个阶段性的。今后,随着城市的更新,应该会有更理想的方案。
——“历史街区的工程,我都会很慎重”
桂学文认为,历史街道整治项目不应该仅仅是关注焕然一新的表面效果。政府投入大,虽不见表面回报,但是城市形象、文化底蕴、居民生活、街区环境等方面的提升却是显著的,并随时间更加彰显城市之魂。
中山大道是有着浓厚历史色彩的街区,地位非常重要。从全世界来看,目前欧美国家也都非常重视对历史老街区的保护与更新。“汉口的资源非常好,有很多有价值的老租界建筑。珞珈山街那块,已经有雏形了,有望成为一个典型焕发活力的历史老街区。”桂学文介绍,在意大利,也有整个历史小镇复兴的例子,由政府主导,居民不外迁,有意偏向产业型发展的行为,打造一座特色小镇,发展成为地区的旅游产业。
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面对历史街区,都已经积累了经验。国外偏向于市场行为,是双向的,偏自然式的,改造方式与周期更加理性。国内的发展太快,开发模式也不一样,着重短期利益,社会对传统建筑、环境的保护意识也不够强,但即使老街区保护与更新困难重重,也值得且应该进行长期持续努力。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桂学文在对待历史建筑的工程上,格外谨慎。他是这样说的,“老街区的项目,我都会很慎重,我会考虑,保留与更新的方式是否恰当,新增容量体积是不是过大,会不会对环境造成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