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四、建筑与景观设计
1. 住宅建筑
阳光港村的居住街坊由2-18个住宅拼合而成,大部分是3-10个。许多街坊的平面是不规则的,例如从前面的绿地后退、转角、依据场地条件和限制而变形等。
建筑风格与同时代的作品基本一致,具体的设计每个街区都不相同,但是可归纳为两种标准类型。
一类是厨房型,带有厨房、碗碟存放室、楼梯,以及楼上的三个卧室。另外一种是客厅型,与上一类相比额外多出了一个客厅以及第四个卧室。卫生间可以从室外进入,此外“每个住宅都有一个浴室,这是一种额外的奢华”。
图13 三个卧室的厨房型住宅示例
图14 四个卧室的客厅型住宅示例
有些住宅比标准的水平低一些,一些四个卧室的主要提供给办事职员,还有一些更大的视为管理层所建。住宅在1929年进行了改造,用电灯代替汽灯,1963年开始进行了更全面的现代化改造并持续了20年。
图15 这是阳光港最漂亮的住宅小屋之一,位于Bridge Street
图16 利华及其家人在这栋房子内居住了2年,也是村内面积最大的住宅
刚建成的时候,这些住房远远超过了当时工人阶级住房的平均水平。租金价格是,厨房型每周租金从5先令到6先令3便士,客厅型从7先令6便士到10先令,这些都包含了税费在内。租金是合理的,相当于周薪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利华的最低保证工资是每周22先令,但是大部分工人挣得都高于此。
图17 这一组建筑是最早的一批住宅,面积较大,主要给管理人员居住,左起第二栋是给首席煮皂师的
2. 公共建筑
利华骄傲地说:“没有哪个社区在社会和教育设施上比阳光港更为丰富。”他在村内建设了12栋公共建筑,都很精美,以下选择若干做介绍。
格拉斯顿大厅于1891年建成,是第一个公共建筑,用于集会和娱乐,在1910年食堂建成前也作为男职工的餐厅。利华经常在这里发表演说,周日晚上则举办圣乐晚会。在增加了台阶后,该建筑现在称为格拉斯顿剧院。
图18 格拉斯顿剧院侧面入口
休姆大厅建于1901年,用作女职工餐厅,也曾短期作为艺术画廊,在1950-1960年代经常举办舞会。1962年8月18日,披头士乐队在鼓手林戈·斯塔尔加盟乐队后,第一次官方的现场演奏会就在这个大厅举行,为此阳光港的管理机构还在休姆大厅上钉了一块牌子“披头士四人组诞生地”。
图19 休姆大厅
图20 1962年披头士乐队在休姆大厅
小桥客栈建筑非常精美,它提供餐饮、茶点和若干客房,早期作为戒酒客栈,但是十几年后申请了售酒执照。
图21 小桥客栈
利华以个人财产出资建设的是基督教堂和利华夫人艺术馆。基督教堂由欧文和他的儿子设计,建设于1902-1904年,教堂用砂岩筑成,光彩华丽。
图22 基督教堂室内
利华夫人艺术馆及其展陈的展品是利华最为慷慨的公共捐赠,用于纪念他的夫人伊丽莎白,其基本布局是利华本人构思的。利华从他自己庞大的收藏中精挑细选最精华的部分放在这个艺术馆中,与公众分享,现在它是利物浦国家博物馆群的一部分,主要收藏展示维多利亚时代后期和爱德华时代的美术品。
图23 利华夫人艺术馆
3. 绿地景观
阳光港的绿化面积很大,主要的绿化景观特色是1910年普雷斯特维奇设计方案中提出的三个主要公共开放空间:“小谷地”(The Dell),“钻石”(TheDiamond),以及“堤道”(TheCauseway)。这三处景观现在作为历史公园和园林加以保护。
图24 “小谷地”现在作为一个下潜式花园
“小谷地”最早是基地内的潮汐水湾之一,现在已经不再有水了,但是其弯曲的河道是保留下来的一个景观特色。
图25 “小谷地”上的桥,桥下原来是有水的
“钻石”是主要的景观轴线,北端点是利华夫人艺术馆,南端点是纪念希尔斯堡球场踩踏悲剧的花园,中部是战争纪念碑。
图26 “钻石”轴线,中景是战争纪念碑,远景是利华夫人艺术馆
宅前绿地不属于住宅业主的私有产权,而是阳光港社区的公共财产,因此其他社区常见的绿篱、围栏在阳光港不存在,这就维持了开放性无遮挡的景观。住宅后院属于私有,由业主们使用,景观相对杂乱,并且大多有视线高度以上的木板遮挡。
图27 阳光港的住宅前院
图28 阳光港的住宅后院
阳光港早期还有“份地”(allotment),份地在早期的几版规划图中可以见到,图上标注在大型街坊的建筑围合之中。份地不是阳光港独有的,在伯恩维勒(Bournville)、莱奇沃思等田园村庄和田园城市也能见到,而霍华德本人的著作中也特地强调了份地的作用。
份地分配给家庭用于农业种植,大部分是用于蔬菜园艺。份地的设置在城市氛围中引入了浓浓的乡土味道,是半城半乡,工农兼业的特殊空间。有趣的是,新疆生产建设团的连队中的“两用地”的作用其实很像份地。
图29 利华在1902年建筑联盟的会议中展示的阳光港的份地景象
最初阳光港住宅后面就是份地,1963年后大部分份地被取消了,成为私人花园、车库、或用于堆放垃圾桶。目前阳光港信托还管理着16块份地。最近几年份地重新变得流行起来,据统计全英国有10万人排在等待安排份地的名单之中,阳光港居民申请租用份地也需要排队等待,很可能要等待4年。
五、后续影响与评价
1. 阳光港村的影响
阳光港吸引了很多关注,获得了广泛的报道,皇室、政治家、企业家、官员、建筑师纷至沓来。1910年在伦敦举办的国际城镇规划大会展出了普雷斯特维奇的方案,阿伯克隆比爵士写到,阳光港是最早的设施完善的花园村庄之一,对英国和外国的规划有巨大的影响。
查尔斯·赫伯特·莱利对阳光港的宣传有重要影响。他作为建筑师仅仅设计了阳光港的一个住宅街坊,但是他影响了利华的兴趣和赞助活动。
1904年他被任命为利物浦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后,将利物浦大学建成了英国杰出的建筑系,1909年他劝说利华资助成立市政设计系,这也是英国第一个城市规划专业,1910年利华资助了著名的《城镇规划评论》杂志。学院的第一个“利华奖”则奖给了普雷斯特维奇以表彰他在阳光港村中心区的设计。利物浦大学规划系及其杂志对阳光港的推介也起了很大作用。
2. 与田园城市运动的关系
利华很早就对城镇规划产生了兴趣,他最早环游世界时于1892年访问了芝加哥的世界博览会,对美国的城市美化运动有着深刻印象。
与阳光港齐名的姐妹案例是伯明翰边的伯恩维勒(Bournville),由巧克力大王凯德伯里(GeorgeCadbury)建设,与阳光港不同,伯恩维勒最初的居民并非限定于公司职员,而是容纳了更大的社会人群,并且伯恩维勒经济上是自给的。
1898年霍华德出版了田园城市的著作,阳光港和伯恩维勒也是霍华德在构思田园城市时参考的实务案例之一。利华和凯德伯里也很快就加入了田园城市协会来实践霍华德的理念。
受凯德伯里邀请,田园城市协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伯恩维勒举办,有三百人参加。第二次大会1902年在利物浦召开,利华是大会的主席,这次大会有1000名代表参加,霍华德也参加了这次大会,会议中代表们参观了阳光港村。
1902年成立了田园城市先锋公司,筹集了2万英镑,使命是寻找场所来建设田园城市,霍华德本人是公司的董事,而利华和凯德伯里都是这个公司的大股东。
社会理念上,霍华德吸收了阳光港的一些经验,但是他不希望他自己的田园城市中出现一个类似于利华这样的家长式领袖,在田园城市中,城市居民的社会关系是自治的,能够自己管理其城市环境,同时以市场化方式筹集资金。
3. 田园城市、田园郊区与田园村庄
霍华德积极推行独立的田园城市建设,但是资金不足时,田园郊区就涌现了;田园郊区也难以建设时,田园村庄也开始流行起来。但是他指出了这三类社区的不同之处:
实践中田园郊区和田园村庄比田园城市要普遍得多,因为它们尺度较小,对开发者来说在财务上也更容易实现。
虽然田园郊区和田园村庄在精心设计的建筑、良好的布局规划、大面积的绿化等方面与田园城市相似,但是在目标上却是与霍华德的田园城市背道而辞的,因为它们并非坐落在田野中经济上自给的城市,而是贴着现有城市发展的大型的郊外住宅,实际上鼓励了现有城市的蔓延;即使它们与现有城市不连绵,其较小的尺度也无法做到经济上的自给。
不过与霍华德相比,著名的田园城市设计师恩温(RaymondUnwin)则实用主义得多,他认为田园郊区是为比田园城市更为现实之路,在一战前设计了很多田园郊区。
六、管理与保护
1. 管理维护与产权变更
1962年成立了联合利华默西塞德有限公司(Unilever Merseyside Ltd)负责管理阳光港。
到1980年代,联合利华在阳光港已经有1万名雇员,但是只有很少一小部分在这个村内居住,房屋租赁体系开始失效。
1980年开始允许既有的租客购买房屋产权,但是附加了关于保护的限制性公约,这种放开导致目前2/3的房屋已经是能在公开市场上交易的私有个人产权了。当时房屋售价大约与全国平均价持平,略高于默西赛德郡的平均水平。
1999年成立了阳光港村信托(PortSunlight Village Trust,以下简称信托)接管了阳光港的管理,该信托是联合利华单独注册的慈善机构,旨在保护和加强阳光港的特色、保护社区的结构。
目前信托管理着约300栋住宅和公寓、8栋公共建筑、公园和花园、阳光港博物馆,以及一些其他设施。不过,无论是业主还是租客,信托仍然拥有房屋的前花园的产权并负责照看和维持。
2. 保护内容
阳光港村的法定保护内容包括街区、建筑和景观三类。
1965年媒体与文化部将阳光港几乎所有住宅(900栋)和全部公共建筑指定为二级登录建筑。
阳光港村1978年被指定为保护区,并且是沃勒尔市26个保护区中面积最大的一个。
沃勒尔市在2000年颁布实施了《统一发展规划》,其中有一条政策是针对阳光港村保护区的,规划阐明阳光港村的价值在于是一个经过精心设立的高品质居住区,因此保护的总目的是保护阳光港“规划”的一些特色,尤其是用以突出公共建筑的开敞空间布局。
具体而言保护规划目标是:1)保护村庄平面布局和统一特色,例如尺度、体量、建筑的设计,超级街坊的使用及其环境设置;2)工厂面向Wood大街的历史临街外观;3)保护教堂和艺术馆的视觉环境,包括“钻石”主轴线。
图30 图中红线是保护区范围,棕色边框是登录建筑
图31 利华公司工厂厂区的临界里面,也被列入保护对象
三个风景地在2002年被英格兰遗产委员会登记为名词二级历史公园和园林。具体保护内容是1910年普雷斯特维奇设计方案中提出的三个主要公共开放空间:“小谷地”,“钻石”,以及“堤道”。
图32 图中绿色部分是历史公园和园林
指定为历史公园和园林本身不会带来额外的法定控制要求,但是中央政府要求地方政府在分配资源和政策时提出保护要求,地方政府在发放许可时也要注意是否会影响历史公园和园林。
阳光港村所在的沃勒尔市在其《统一发展规划》中关于历史公园和园林也专门制定了一条政策,该政策写到:“地方规划当局会特地关注登录的历史观和园林,而且仅会在以下情况下发放许可:不会有损于它的景观、特色的完整性;也不会减损它的享用、布局、设计、特征、景观、环境。”
3. 阳光港的保护管理工具
目前阳光港已经与联合利华公司脱离了关系,阳光港村信托负责阳光港保护区和保护建筑的保护工作。它与威勒尔议会在保护工作中是合作伙伴。
阳光港有三个层级的保护工具:登录建筑、保护区,以及限制性公约(阳光港所有的住宅都受到限制性公约的管束)。
登录建筑管理要求包括:非经沃勒尔市议会的规划部门颁发的“登录建筑许可”,禁止拆毁、扩建或更改;禁止破坏保护清单的建筑的前部、侧面、后部、屋顶、室内,以及附属建筑、边墙和花园特色。
阳光港村的建筑是二级登录建筑,所以一般不需要咨询英格兰历史建筑和古迹委员会,但是市议会可能会就特定的问题征求它的意见。
在登录建筑外,保护区提供了第二层级的保护管理。
对登录建筑的业主来说,除了对树木的要求,保护区的管理要求与建筑保护要求是同一的。保护区内的所有建筑,无论是否是登录建筑,没有得到规划许可不得拆除。移植和修剪树木需要许可。
同时无论是否登录建筑,下列对建筑的施工也均需得到许可:改变建筑的外观;安装、变更、替换烟囱、土壤、通气管;建筑两侧、后侧、屋顶和老虎窗的扩展;在住宅院内建设任何建筑、围墙,诸如花园的棚屋、车库和阳光房;安装卫星天线和太阳能板。
在登录建筑和规划区未获得许可的建设行为均构成犯罪,最高可判处两年监禁,罚金上不封顶。登录建筑买卖时,建筑检察官会检查是否有未获得批准的建设改造,过户后新的业主需要对违法建设负责,因此违法建设会降低房屋售价、阻碍产权交易过程。
限制性公约是在1980年联合利华公司开始出售其房屋产权时候设定的,1999年联合利华将其房屋所有权与限制性公约一并移交给阳光港村信托。
信托所出售的所有房屋都会设立这种同样的限制性公约。限制性公约将会绑定在房屋物权上并且在国家地产登记局备注,他们是信托与房屋业主之间合法的绑定协定,房屋再次出售时这种协定也同时转给下一个业主。
限制性公约涉及如下内容:业主每年缴纳一英镑的房地产租金给信托,这是一个象征性费用以体现业主和信托之间的协定关系;业主出售房屋时有义务通知信托,并缴纳10英镑费用;协定的任何一方及其承包商为了维修房屋都有权进入对方的领地;业主有义务维护房屋的外观和装饰;业主有义务维护房屋的外观和结构、院墙、栅栏、排水设施;禁止更改、扩建、增建;安转卫星天线或此类设施之前需得到信托的书面准许;业主应依照信托决定的颜色和装饰面层来修饰其房屋;房屋仅能作为居住使用。
违背协定将会被信托诉至法院。法院将会颁布一个禁令来阻止某个行为,或者一个法令来矫正已经发生的行为,或者一个法令要求业主执行某项行为,例如要求维修其房屋。
4. 最近的保护行动
阳光港村信托在2005年委托遗产保护建筑师和景观咨询公司编制保护管理计划,2011年被采纳。这个计划解决以下议题:为村庄的保护提供长期管理战略;为即将实施的修缮提出维护计划;为村内的新开发提供设计方法。
2015年威勒尔议会规划委员会通过了阳光港的地方登录建筑审批规则(LLBCO),该规则为居民指明了审批的流程,方便居民申请许可。
(本文是作者在英国UCL访问时的一个参观考察报告,感谢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以及欧盟UKNA计划的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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