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黄璐(深圳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
这是一个与人类世界平行的世界。它的天空是人间的海洋。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这样的族群——不是神,不是人,是“其他人”。有人掌管风,有人掌管水,有人掌管百草生长,有人掌管百花绽放……这样一个其他人的海底世界看似迷幻而浪漫,运行其内的规则也是最为传统不过。

这是一个传统的乡土社会的原型。即便这些“其他人”掌管着人间的四季规律生死轮回,他们依旧对着人类世界充满着警惕,就像是椿的妈妈警告椿一样,珍惜生命,远离人类。那天圆地方的土楼建筑形态就是在强化中心和家族权利。那全族人一起共享的微型庭院不仅是宗教仪式的场所,更是少女椿逃脱束缚、逃脱安排的唯一可能——它通往的是从未成年到成年的责任担当。它通往的是从一个世界到到另一个世界的重新认知。嗯,它通往的天空是人间的海洋。

少女椿的成人礼就是一次从熟人社会走向陌生人社会的过程。在影片里,少女椿正是由于对陌生人产生了一秒钟的介怀质疑,就可以让两个人生死两别;少女椿也正是对这质疑后果的补偿,却让自己的家园海水倒灌……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从陌生人社会(城市)回望、惦念那逝去的熟人社会(乡镇)。而这部电影,恰恰是给了我们站在那片乡土之上再次出发的时机。

与城市里的共同体不同,在乡镇,地域共同就是故乡土地,代际共同就是血脉相承,情感共同就是乡音乡味与乡愁……也就是在那里,传统的乡镇形态也经不复存在。一方面是凋敝的古村落和破败的上世纪集体所有制所存留下的建筑,另一方面,是各种学着城市模样进行的“城市化”——它所呈现的视觉感官也是城市镜像下的乡镇,城中恋旧、乡镇喜新——这两者之间互为镜像,城市中总是有着不灭的田园牧歌,乡镇里也总是涌动着不安的都市梦想。

老家在乡镇真好。那么小、那么近、那么慢。 不用天天加班;不用堵在路上;家里可以蹭饭;房子才4000块/平……我们在吐槽这座陌生大城市带给我们的压力与无助、孤独与冷漠的同时,想将故乡的温暖与愉悦重新攥回到我们手中。但这些温暖与愉悦不是曾经都在你手中的么?不是你自己放弃了,选择闯荡到另外的一个陌生世界里来的么?

事实上,偶尔回到乡镇的我们也总有一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拆了建建了拆的故土就像是一张整过的网红脸。熟悉?陌生?美丽?丑陋?……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更何况那见缝插针的关系网,更何况那低效的办事效率……我们已经被城市的价值观所驯养了。即便她再浮华一场,即便她再功利冷漠,我们已被被她的荷尔蒙所吸引,欲罢不能。文明的、丰盛的、多元的、积极的……所有的字眼都是爱。
因为爱上城市,所以陷入围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