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次遇见这位城市行动主义的前辈时,她向我提出了我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为尖锐的批评。简·雅各布斯从未停止过努力,她勇敢面对并敢于向任何人提出质疑,从而理解城市真正意义之所在。”
简.雅各布斯在纽约骑着单车,这是她最为家喻户晓的针对城市再开发发起的抗议活动的一幕。 照片来源: Bob Gomel/Time & Life Pictures/Getty
我在1990年代初第一次遇见简·雅各布斯。当时我正在做一个长达一小时的讲演,她坐在多伦多大礼堂的第一排。我并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也。
当我报告完毕,立即有人第一时间举手提问,就是这位老年妇人。我想,真棒,这是多么有参与精神的市民呀,绝对不漠然,更不会置身事外!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我之前从未听到过的,可能也会是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听到的、最为尖锐的批评。她把我分析城市的方法批评得体无完肤。 她提问的思路与旁人迥异。在提及城市政策的实施时,她总会回到“场所”以及场所的重要性这一主题,她还会强调邻里关系的消失以及对地方性居民经验的抹杀。她的批判,让我态度转变,转向更为“微观”的层次。当然,时至今日,我仍然做着大量工作,为实现国民经济和城市经济的重新“本土化”而努力。
在她100周年诞辰之际,我们所有人都应问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简·雅各布斯让我们希望在城市中看到的呢?
思考这一问题,首先要关注大都市的构成情况——城市中的劳动者,其生活与工作空间,以及所涉及的多功能的、微小经济的庞杂多样性。上述很多内容,现在被认为与“全球城市”毫无关联,或者认为它们属于另外的时代。但是,如果你按照雅各布斯所鼓励的方式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我们的认知是完全错误的。
1963年,雅各布斯以及其他抗议者站在纽约佩恩车站外对计划实施的拆除行动发起抗议。照片来源: Walter Daran/Getty Images
她督促我们仔细审视这些微小经济对城市带来的影响——对城市居民、邻里街区以及相关视觉秩序带来的影响。她让我们认真思考受到现代城市大规模绅士化过程影响的所有其他经济和空间,特别值得关注的是,因之导致的低收入家庭的迁出,以及为社区造福的住区商户的迁出。
我们如何去看待在着眼发展及城市竞争力的现代宏大叙事中通常被视若无睹细微方面呢?二十世纪早期,城市是理解宏大过程的透镜,但半个世纪之后,这一功能终至消弭。正是因为简·雅各布斯,她教会了我们重新以更为深入、更为复杂的方式去审视城市。
她帮助我们重拾曾经在对城市经济进行全局分析时所忽略的——不,是刻意排除的维度。事实上,我甚至可以想象她心中坚信,无论城市未来某一天可能变得如何电子化和全球化,但城市仍需由无数人的生活和工作交织而成——此中所蕴含的,正是场所之重要性。
长期以来,城市被当做社会所面临的重大课题探索的战略性地点。在20世纪上半叶,城市研究居于社会学的中心地位——齐美尔、韦伯、本杰明、列斐伏尔以及芝加哥学派所开展的工作即为例证。这些社会学家面对着的是史无前例的宏大进程:工业化、城市化、分异化以及他们称之为“城市性”的崭新文化形态。研究城市,也就意味着对一个时代里重大的社会进程开展研究。
但到了1950年代,城市研究逐渐失去了其特殊地位——重要的分析学科门类生产者。我们也可以说,社会科学丧失了探察研究城市的能力,也失去了对被其视为昭然若揭的一切事物继续展开探察的能力。但雅各布斯不属此列。
对雅各布斯而言,一切障碍——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其作用,不仅是为了保护曼哈顿最为古老的一个区域而展开的斗争的一部分,而贯穿于她对城市经济进行的一切分析之始终。雅各布斯为了保护位于下曼哈顿的“村庄”而充满热情的抗争,其意义远不止于保留古老的城市景观 (尽管凭借这样的目标自身,足以在诸如纽约这样的城市中进行抗争——在这样的城市里,完全由开发商支配操纵,他们对传统或视觉秩序毫不在意)。
通过与雅各布斯对话,可以明确,对她而言,社区斗争仅是更为广泛的探寻的一部分,她期待能够借此更好地理解城市在经济中发挥的作用,并发展出新的思想。理查德·桑内特,经常与雅各布斯一起站在警戒线的一侧,形容雅各布斯为“平静的凶猛”:她从未停止过努力,她敢于面对任何人——尽管她是一位体格娇小,年岁日长的妇人。
为什么在我们对全球经济加以分析的时候,重拾地方感以及恢复对生产的感知至关重要,针对大城市而言尤为如此?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挖掘出隐藏于区域经济、国家经济和全球经济之下的经济多样性,以及工作文化的多样性。
但是雅各布斯走得更远。她向我们揭示了最为关键的一个事实,即城市空间是一切经济的重要基石。她深刻地知晓,正是这些千丝万缕的交汇,使得城市成为城市,而不仅是城市居民,或城市中宏伟建筑物,或城市中企业公司的简单集合体。
(相欣奕译自卫报:http://www.theguardian.com/cities/2016/may/04/jane-jacobs-100th-birthday-saskia-sassen?CMP=share_btn_tw&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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