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否避免重回小汽车时代?
新冠病毒可以将人类感染,但不会将城市公共交通系统与自行车系统打败。后疫情时代,我们面临选择如何重塑城市出行的未来?是延续私家车出行的爆炸式增长的现实,重回小汽车主导的时代?还是推动城市公共交通系统的繁荣与自行车系统的回归?到底什么样的出行系统会让城市变得更加健康呢?
城市规划与发展战略
城市综合交通
公共交通与非机动化出行
活力街区、街道与城市设计
量化城市与大数据
原文/ Emily Sohn、Jo?l Hazan、Pierre-Fran?ois Marteau,、Benjamin Fassenot
翻译/季钧一、华沅 编辑/众山小 校核/众山小
文献/夏晨阳 排版/众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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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病毒可以将人类感染,但不会将城市公共交通系统与自行车系统打败。后疫情时代,我们面临选择如何重塑城市出行的未来?是延续私家车出行的爆炸式增长的现实,重回小汽车主导的时代?还是推动城市公共交通系统的繁荣与自行车系统的回归?到底什么样的出行系统会让城市变得更加健康呢?则一认为公共交通系统的繁荣与自行车的回归,意味着减少久坐、增加运动,并减少基础慢性疾病的滋长,这会让城市变得更加健康。而则二介绍了新冠病毒对城市交通的影响,远程办公和骑行的新趋势使城市拥堵和环境污染水平显著降低;然而,人们对公共交通和共享交通工具安全隐患的担忧,很可能会导致在新冠结束、城市运转恢复后,个人小汽车出行方式的爆炸式增长,交通服务商和公共部门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包括卫生安全计划、公共交通宣传导向、自行车道建设、拥堵费等,在保证经济活力恢复的同时,避免重回机动车主导的时代。
则一、重塑后疫情时代的公共交通与自行车交通
原文/ Emily Sohn 翻译/ 季钧一
图一、3月31日,一辆自行车在高架桥与捷运系统站下穿梭。公共交通系统客运量的骤减,公共交通停车场成了一座空城,这给自行车和滑板提供了骑行空间。
COVID-19大流行渐渐退却,我们满怀着对未来的期待,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城市公共交通也恢复了生机。后疫情时代,公共交通也悄然发生着变化。随着无接触支付的兴起,我们可以不用接触就可以完成支付。公共交通车辆装上了隔板,乘客的座椅间距被拉开,而驾驶员坐在与乘客隔离的隔间中,那么远、又那么近。
智能手机应用让公共交通车内不再那么拥挤。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选择骑行、步行,或居家办公,前疫情时代拥挤的车厢已经成为绝唱。
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但这次新冠大流行为我们重塑城市交通系统、复兴城市提供了一个契机——通过优化我们的城市,来抵御传染病和某些慢性病的攻击。明尼苏达大学范颖玲教授认为,虽然限行措施将公共交通置于危机之中,但通过对公共交通进行战略投资、引入创新思维和新兴技术,都能够让公众在公共交通中重新收获安全感,回归公共交通。公共交通当然会面临诸多挑战,这是挑战,同时也是机遇。这次大流行甚至有可能让公共交通系统变得更有吸引力。
国际公共交通顾问、《人本公共交通:如何让公共交通丰富我们的社区和生活》一书作者Jarrett Walker表示,“交通发展史上写满着将短暂凝为永恒的故事,因为人们并不想重新踏进那一条旧的河流。”
公共交通的目的是运输人群,人群的聚集助长了传染病的扩散。在一项2008年至2009年流感期间对数十人的研究中,英国的研究人员发现,在此期间乘坐公共交通的乘客因急性呼吸道疾病寻医问诊的概率是其他人的6倍。
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交通与公共卫生专家Lawrence Frank表示,面对疫情,大家自然的反应是乘坐小汽车规避风险,但这间接增加了慢性病的患病风险。2004年,他的团队发现,人们出行时在小汽车上多待一小时,就会让肥胖的风险增加6%。肥胖又是糖尿病和心脏病的前兆,这些基础疾病都会增加人体在感染新冠病毒后并发症的严重性。
他说,“我们希望患有基础疾病的人减少,这样就算传染病大流行袭来,人们一旦感染,也能够生存下来。而我们真正需要思考的是,我们将如何应对一个传染病与慢性病共生的未来?”
城市高密度区域不太可能消失,也不应该消失。Frank的研究建立了密集街区、街道步行性、土地利用(如毗邻的商店等)、公共交通便捷度等要素与减少糖尿病、心脏病、焦虑以及医疗支出之间的关系。
他的团队现在正在研究慢性病与传染病是如何受街道步行性、公共交通使用、小汽车依赖性和慢行交通(步行与骑行)使用情况影响的。初步结果表明,生活在宜居社区和空气污染暴露量较少的人群患慢性病的可能性较小,并且感染新冠病毒后死亡率更低。
他补充说,保持鼓励公共交通和慢行交通对减少空气污染很重要,这也会对健康产生影响。
久坐、依赖小汽车的社会在疾病袭来时会很脆弱,他们将面对传染病大流行期间最糟糕的情况。
范颖玲教授说,规避疫情的通勤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开始。在中国的一些城市,深圳、广州,在城市公交车和地铁上预定座位已经非常普遍。她估计,通过在线预订或通过智能手机预付费的选项,可以减少触碰公用售票机的乘客人数。
Walker说,还可以通过限制公共交通容量的形式来缓解乘客的担忧,这在大流行期间很多地方都实践过。
当需求产生变化时,城市可以利用现有的车辆定位系统和客流量监测系统来迅速地调整公共交通线路。自动乘客计数器和重量传感器可以收集实时的车辆拥挤程度数据,人们可以通过智能手机和车站信息牌获知信息,从而选择拥挤程度最低的车厢来规避风险。
去年,谷歌在全球200多个城市通过众包数据和交通信息来帮助乘客提前了解公共交通系统的拥挤度。将这项服务集成到智能手机应用程序,这些信息可以通过让乘客规避拥挤区域来实现拥堵的调节。范教授说,到目前为止,政府还没有通过这种技术来加强公共交通系统中人群的社交距离间隔效果。这种应用是可以推广的,中国在限制道路容量方面已经落地了相应的技术。
但是,使用其中的一些应用程序可能意味着放弃一些隐私。例如,如果你与后来确诊的病例同乘过一辆列车,手机上的监测程序就会提醒你。苹果和谷歌正在开发这种具有联系追踪功能的软件,该软件已在中国、新加坡等一些国家上线。
范教授说,文化差异会影响人们对于隐私的态度。韩国的密切接触者追踪机制之所以成功,某种意义上是因为法律允许政府追踪确诊病例的信用卡记录和手机位置数据。
安全与隐私的权衡是一个热点问题,美国公众还没有做好采取一切措施来严格追踪确诊病例密切接触者的准备。
在中国公共交通系统中已经部署的人脸视觉传感器可以测量体温,如果乘客发烧,将被拒绝进入公共交通系统。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的David Levinson教授补充说,在进行病毒大规模检测后,甚至可以在上车前出示一张免疫卡,当然这也可能带来麻烦。
他说,所有这些侵犯隐私的行为都不会让人们感到高兴,并会让他们更情愿选择公共交通之外的替代方案。
自行车就是一种替代方案。在大流行期间,柏林、波哥大等地已经出现了新的自行车道。最近几周,加州奥克兰市封锁了74英里的街道,为骑行者和行人腾出空间,而西雅图、华盛顿、意大利米兰等地,正考虑永久减少小汽车的使用。
随着自行车使用的增加,自行车道的建设将进入一个可持续的良性循环。例如,西雅图市中心的高速公路在大修时,将行车道变成了公共交通专用道,并最终将他永久保留了。在巴黎建设400英里的自行车道,其成本要比城市地铁系统重新设计的成本少得多,只有其2%。
自行车这个选项不适用于所有人,自行车对于居住地离工作近的人更加友好。但不断发展的电动自行车仍可以帮助人们通勤,特别是如果能将公共交通定价与共享单车结合,从而通过自行车实现公共交通的接驳。许多城市已经有了电动自行车共享计划。
对一些群体来说,通勤的未来可能是没有通勤。布鲁金斯学会4月份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在新冠大流行期间,约有一半的美国成年人居家办公。这是两年前进行远程办公比例的两倍多。接近20%的受访首席财务官表示,他们计划至少永久保留20%的职员远程工作。
Levinson认为,这种社会转变,特别是人们如果只是偶尔上班,并尽可能通过骑行通勤,以及身体抱恙时就待在家里,这可以进一步减少人群聚集和疾病的蔓延。
范教授说,强大的公共交通系统仍然是城市永葆活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公共交通工具可以将人们聚集在一起,不分种族和收入,这种融合会产生共情心,但坐在小汽车上不会有这些效益。公共交通是人们体验城市主义的地方,这是人们接纳差异、美美与共的载体。
则二、新时代的封锁和出行:我们能否避免重回小汽车时代?
原文/ Jo?l Hazan、Pierre-Fran?ois Marteau,、Benjamin Fassenot 翻译/ 华沅
城市出行服务商和公共部门必须预见大流行病导致的单人出行和私家车使用模式的爆炸性增长,并在我们再度陷入城市交通困境之前采取行动。
新型冠状病毒的大规模流行导致全球大约40亿人口受封锁令影响,大多数世界级大城市逐渐陷入瘫痪。我们今天所处的近乎停滞的状态是近代交通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情况,我们必须分析当前形势并吸取经验教训。
封锁令(或一些国家采取的社交疏远措施)再次提醒了我们出行活动、社会经济发展和环境之间的根本联系。例如,随着封锁令执行和GDP的下降,一些地区的空气质量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新冠病毒给我们上了一堂大师课:人们的出行驱动了财富,同时给环境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在这场危机后,全球城市出行模式可能将发生巨大的转变。
远程办公和骑行是两个可能出现的出行趋势,为城市机动性和环境产生带来积极影响。
封锁令迫使很多企业开发供员工居家办公的系统,经过短暂的适应和办公工具的调整,那些可以远程工作的员工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工作模式,并开始体验斯坦福大学经济学家所证明的状态:如果可能,居家办公不会降低生产力。
日本有很强的长时间工作文化,2017年政府为了减少拥堵设立了“居家办公日”,却仅获得了8.5%的渗透率。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日本,人们也终于开始享受居家办公。我们可以通过与封锁令执行之前的情况对比,衡量远程办公对交通拥堵和环境污染产生的积极作用。
3月11日,由于大量大型科技公司的员工居家办公,旧金山湾区连接东湾(East Bay)和硅谷(Silicon Valley)的敦巴顿大桥(Dumbarton Bridge)的高峰时段交通流量较前一周下降了18%。我们可以想象,那些原本一个人在车里等待堵车的时间,现在都变成了居家办公和家庭时间。
第二个积极影响是骑行人数会显著增加。随着越来越多出行者担心搭乘公共交通、出租车或网约车等会有风险,骑行变成了一种安全和健康的出行方式。
纽约、西雅图、芝加哥等美国大城市的骑行比例已经显著增长,纽约大型街道三月份的骑行交通量较去年增加了50%,危机过后的中国也出现了一样的情况。交通与发展政策研究所(The Institute for Transportation & Development Policy)近期的分析显示,广州许多通勤者已经从公交车转向骑自行车,而北京的共享自行车系统的用户量增长了约150%。
然而,这两个积极影响无法掩盖新冠病毒对城市机动性最可能产生的结果:个人汽车出行的爆炸式增长。社交疏远已经悄无声息地成为新常态,一旦全面封锁结束,公共交通很有可能会因为人们对安全隐患的担忧而大量流失乘客。
中国目前的趋势让我们窥见了这一可能的未来。北京、上海和深圳的拥堵程度几乎已经达到了2019年的历史水平,但地铁客运量仍然很低(较2019年水平低约60%)——北京的地铁出行占比从26%降低到了14%。
此外,如果没有加强卫生措施,人们很可能不愿意拼车或使用自行车、电动滑板车等共享交通工具。为了抵御即将到来的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各国政府和公共部门优先考虑投资公共交通以外的其他举措,很可能会部署大型经济计划帮助汽车行业恢复和反弹,这样一来个人汽车出行的增长可能会更加显著。
在中国,一些地方政府已经宣布了相关的举措:新车购置补贴、取消车牌数量限制等。高度依赖公共交通和共享交通的高密度的发达城市将受到最大的影响,如果公共部门没有干预措施,会导致拥堵急剧增加和生产率下降。
无论是目前的出行停滞、还是未来预期的交通偏好的转变,都会对城市交通行业造成非常严重的打击。网约车企业已经大幅减少了搭车数量,而许多城市的微出行服务商已经关停。伯德公司(Bird,美国电动滑板车企业)最近在一通2分钟视频电话中裁员了400多人次。
解除封锁后,共享出行服务商可能会面临严重的客运量问题。人们毫无疑问会更倾向于步行,而不是把手放在共享电动滑板车或共享自行车上。交通领域的投资也很可能会放缓,汽车制造商投入数十亿美元支持现有服务商或自主退出共享出行服务的时代很有可能已经结束,他们核心业务的恢复成为了重中之重。
小型初创企业也将面临风险,尤其是那些计划进行新一轮融资的企业。因此,我们可以预见到随着更大型、更有资本的市场参与者克服这场危机并成为新冠事件下的赢家,交通市场会变得更稳固。所有这些即将到来的发展趋势都会降低这一领域的创新性,减少新型出行服务。
我们预判城市出行情景认为最终城市中个人汽车将急剧增加,从而导致交通拥堵、污染和温室气体排放。出行服务商和公共部门应该预见到这一转变、并在我们再度受限于城市交通前采取措施。
出行服务商确实有一些可以维持客运量的关键点,应该采取卫生措施,并且在乘坐公共交通和共享交通工具的安全性得到保障的情况下,加强宣传力度。微出行企业Wheels最近宣布将部署带有自清洁手把和制动杆的电动自行车——这样的创新将有利于留住用户。
虽然一些卫生措施的执行需要时间,但服务商们必须坚守责任并投资这一创新领域。共享出行服务商应该考虑推出订阅计划,允许半天、一天或一周为时间单位的租用滑板车和自行车。Uber分级系统也可以用来加强对卫生安全的信任(例如,给戴口罩的司机/骑手5星)——这些措施同样有利于留住用户。
但是,为了防止个人使用小汽车成为城市出行的主导方式,城市和公共部门必须采取措施。要实施的公共政策清单很长,而且不同的城市需要采取的措施也会不所同。在公共交通使用率很高的城市,重点应该是通过强有力的卫生和宣传计划,让人们安心乘坐地铁和公交。
城市中心区应该加快自行车道的建设进程,以重塑街道和广场来减少汽车交通量。拥堵费也应提上议程,以降低个人小汽车出行的吸引力。在小汽车出行已经成为城市通勤格局的重要组成部分的城市(例如洛杉矶),还应研究拥堵费机制以鼓励拼车出行,并鼓励居家办公(如果必要的话,可以通过税收优惠的方式)。同样至关重要的是,各国政府需要将对汽车制造商复兴的支持转向鼓励低碳汽车上来。
新冠危机结束后,必须尽快采取行动,这关系到过去十年的努力和下一个十年的希望。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随着21世纪的正式开始,城市的经济力量将会作为20世纪的概念被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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