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是不断变化和发展的,其周围的一切也不例外。弗雷德里克·劳·奥姆斯特德十分欣赏公园与周边地区的互动。如第六章所示,他注意到公园为在“拥挤、喧嚣和嘈杂的街道”里生活的居民提供放松的场所,给他们“广阔的自由感”,认为这种感受应当自某人离开家或者办公室开始,在通向公园以及公园系统的路上一点点令其感同身受。
奥姆斯特德说,去公园应当是“令人心旷神怡和赏心悦目的日常生活体验”。无论是“驾车、骑车还是步行”都应该很方便地抵达公园。
芝加哥、路易斯维尔以及明尼阿波利斯的居民都可以通过公园道路去往当地的公园。这些公园道路本身就是公园系统的一部分。
不知是谁率先提出建造连接公园的林荫道。建造通向公园的林荫道的想法可能受到通向皇家园林和森林保护区的林荫道的启发,如巴黎的香谢丽舍大道和柏林的菩提树大道。
约翰·赖特(John S.Wright), 作为早期的公园提倡者,在1849年与芝加哥的房地产开发商争论说:应当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修建公园,然后用“宽阔的大道把这些公园连接起来,在城市周围形成公园和园路链。”在那时,没有哪个城市已经像他描述的那样做了。
把美丽的林荫道作为城市规划的工具起源于巴黎。豪斯曼男爵任塞纳省省长时修建了福熙(Foch)大道,这是第一条让居民一出门就开始拥有公园体验的林荫道,更如豪斯曼的其他公共工程一样,体现了公园用地在城市化过程中的导向作用。
把凯旋门和布隆森林公园用宽阔的的林荫道连接起来的想法源于拿破仑三世。他1837-1841年居住在伦敦,1846年又回到伦敦。在伦敦深受伦敦皇家园林对公众开放浪潮的影响。拿破仑三世亲眼目睹了摄政公园附近新居民区的发展,并且认为投资兴建布隆森林公园以及用宽阔的街道把其附近16个大区连接起来同样也会带动巴黎的发展。
拿破仑三世最开始把他雄心勃勃的开发规划委托给了巴黎市的建筑师雅克·希多夫(Jacques-Ignace Hittorft)。任塞纳省省长期间,豪斯曼多次与希多夫一同探讨他的规划。尽管这条拟建林荫道是当时最宽的大道,但豪斯曼并不认为一条普通的大道会开启第16大区发展的新纪元。
这条拟建的林荫道,最初的规划是40米(131英尺)宽;而事实上,这条大道最后建成的宽度是这个数字的3倍,达到120米(394英尺)。同时,豪斯曼要求在大道两侧留出32米(105英尺)宽的绿地空间、8米(26英尺)宽的维修车道和10米宽(33英尺)的楼房缩进间距。把这些宽度加到一起便要求居民区间距140米(460英尺),是希多夫最初建议的40米间距的三倍以上。
这条新的林荫道命名为皇后大道 (L'Imperatrice),以纪念欧仁尼皇后(Empress Eugenie);在第三共和国时期被重命名为森林大道;1929年后则称为福熙大道。不久后大道两旁就布满了高级私人住宅。但是,拿破仑三世和豪斯曼男爵都明白仅凭一条大道不足以吸引开发商并把此地发展成为最主要的居民区。
巴黎需要建设更多的林荫道把森林大道与周边地区连接起来。因此,他们延长了雨果大道西端,使之与森林大道相连。然后,建造了亨利·马丁大道(Henri Martin)和乔杰斯·曼德尔(Georges Mandel)大道把特罗卡迪罗广场(Trocadero)连接在一起。和福熙大道一样,亨利·马丁大道和乔杰斯·曼德尔大道两旁也密布高级住宅建筑。
巴黎的这些发展激发了奥姆斯特德和沃克斯的灵感,促使他们也为布鲁克林的希望公园、芝加哥的杰克逊公园和华盛顿公园设计了林荫道。由于他们把这些林荫道定位为公园体验的开始,在设计时尽量屏蔽了周边的噪声和污浊的空气以及周边的高大建筑,给使用者营造了静谧而优美的环境。
奥姆斯特德和沃克斯在书中写到“我们很难去控制路边房屋的形状”,但“可以把路边丑陋的建筑屏蔽掉,减少他们对公园道路上行人的干扰。”他们让房屋建筑缩进一些距离,然后通过在这些空出的地方种上树木将房屋与街道隔开。随着道路两旁树木的成材,无论骑马、驾车还是步行,在这些拱形树荫覆盖下的走廊上都能获得无尽的绿色公园体验。
奥姆斯特德认为:“设计合理的公园道路可能成为街道系统的干道,从而成为城市未来发展的主导框架。”他极有先见之明:事实证明,公园道路是经济高效的都市区划工具,因为可以提升附近地产的价值,吸引更多开发项目,创造更多的房产税收,满足公园道路开发及其他政府服务支出的需要。
奥姆斯特德设计的长达6英里(10千米)的翡翠项链(Emerald Necklace,贯穿波士顿及其附近布鲁克兰的公园带)就完美地体现了这一理念。正是1878-1895年在波士顿这座城市期间的实践,奥姆斯特德证明了公园系统是如何塑造整个市区的。
1874年,奥姆斯特德开始涉足波士顿公园系统的设计工作。当时,查尔斯·斯普拉格·萨金特(Charles Sprague Sargent),即阿诺德植物园(Arnold Arboretum)的主任写信给奥姆斯特德询问该园的发展潜力。
奥姆斯特德告诉萨金特,很难把单一绿化功能的这一场所与多功能的公园统一起来。公园里开展的有些活动本身就有损害景观的风险。奥姆斯特德最终找到了把这两者统一起来的办法,1878年开始规划和监督植物园改造为公园的工程。他在阿诺德植物园的工作最初与他在费恩斯(Fens,位于巴克湾西侧的潮汐盐沼泽)以及翡翠项链的公园及园路内的事务是分开的。
为满足波士顿和布鲁克林不同居民区的需求,奥姆斯特德设计了1100英亩(合445公顷)的都市公园系统,从原有的波士顿公园(Boston Common)、公共花园和联邦大道延伸7英里(11千米),途径泥河(现在的河道公园)、莱弗里特池塘(Leverett Pond)(现在的奥姆斯特德公园)、牙买加池塘、阿诺德植物园以及两条美丽的林荫道(阿博韦路和牙买加大道),一直到富兰克林公园。
1878年,刚成立的波士顿三人公园委员会将奥姆斯特德任命为费恩斯106英亩(合43公顷)公园设计方案竞标评审员。费恩斯的水源分别是泥河和石溪(Stony Brook),两溪是由附近径流形成的,19世纪20年代便受到附近社区排出的污水污染,一直流到下游的沼泽形成环境的一大毒瘤。那里的动物早已销声匿迹。
奥姆斯特德并不认为通过竞标能够征集到满意的规划方案,于是拒绝担任评委。
他把这个地方形容为“一湾深不可测的泥土和水洼,填平这些地方并整理成可使用的公园之地”的成本不可估量;谴责此地是“城市的一大麻烦,很快就会成为致命流行病的源泉,威胁整座城市的生死”。
他认为这项工程需要建筑师、结构工程师、卫生工程师、园林设计师和工程经理以及城市工程师和下水道监理的共同参与才能完成。在仔细对比和分析各种提交上来的方案竞标设计方案后,委员会(最终)同意了奥姆斯特德的观点(先见之明)并委任他为“园林设计顾问”,任期三年。
两年后,公园规划诞生了:一条弯弯的小溪沿着新开挖的沟渠蜿蜒流淌;一个拦截坝,直接把泥河的水截至查尔斯河(Charles River);一个30英亩(合12公顷)的蓄水池,用于储存暴雨时的径流;一块经过重新整修的盐沼;一座桥梁,经过这座桥车辆可以从波士顿一侧通行到另一侧,完全影响不到公园、人行道、小草及灌木。
翡翠项链的费恩斯和泥河两阶段作业都是奥姆斯特德预想的跨学科工程。它们处理了流入查尔斯河里的潮水、积水和从泥河与石溪流出的水流、周边社区流出的径流,停车场和下水道排水设施、车流和铁路以及公园的其他方面。这需要重新改造公园里弯曲的河道和在溪流两侧挖掘大量土方。
奥姆斯特德是多功能公园设计的大师。这个复杂的带形公园是六项不同目标交互作用的产物:购买最便宜和最易于购买的土地;安装排水系统;为溪流能够自然地流入查尔斯河建造斜坡;屏蔽连接波士顿和布鲁克兰的马萨诸塞州海湾交通局铁路线;为公园周边房地产开放打造边缘带;尽可能多地建造相对平坦空旷的区域,为人们提供休闲场所。
从密密的房屋中排出的径流最后通过一条浅沟排出去,沿线还有恰当的景观和人形道。公园两侧被机动车道包围,大大扩展了公园面积(看上去有更广阔之感),提供了通向临近社区的便捷通道。
在公路高于河床的地方,奥姆斯特德设计了横跨公园的桥梁,连接了两侧的街道。所以行人在长达几英里的人行道上不受车辆的干扰,车辆则可以在波士顿和布鲁克林之间自由穿梭。
莱弗里特和牙买加池塘是石溪峡谷一长串淡水池当中的两块水池。这些水池都太小,不能划船。但在波士顿公园管理委员会委托奥姆斯特德将牙买加池塘改造成公园之前,这块70英亩(合28公顷)的池塘就已是非常受欢迎的滑冰场。
奥姆斯特德认为,这项改造工程中的土方工程量不是很大,但也需要购买该水池周边方圆60英亩(合24公顷)的土地,有些地方需要填上些土方,建造环绕水池的人行道。公园落成后,很多游人都到这里游玩,尤其是在周日的下午。
牙买加池塘公园的南端有条优美的林荫道——牙买加大道——与阿诺德植物园相连。大道是地区交通要道,两侧有林荫覆盖下的公园岛,岛的两侧是便道,便道的旁边有绿化带、人行道和以及按要求缩进的房屋前院。
1886年,市议会授权发行5000万美元的债券募集开发公园的资金,还决定把富兰克林的一笔遗产——和费城清理维萨肯小溪时的做法类似——捐出来修建大型公园。资金已投进去了,预计公园1891-1892年建成。波士顿用这些基金还清了购置西罗克斯伯利(West Roxbury)的一块公园用地的费用,并把此园命名为富兰克林公园。
至此,奥姆斯特德已为曼哈顿、布鲁克林、芝加哥、水牛城、蒙特尔和底特律设计过大型公园,并相信大型与小型本质上存在差异,认为小型公园旨在满足当地居民的需求,觉得最好的地方是那些拥有适合各种休闲娱乐活动的地形地貌条件的场所,尤其是本来就有一些自然风光或历史景点的地方。
与波士顿那些小型公园的做法不同,他想把占地213公顷的富兰克林公园设计成一个可以让市民欣赏和享受到各种景致的地方,包括林地、半林地、起伏的草坪、偶尔凸起的岩架、蜿蜒的小溪、水池和各种稀有植物。
在这块土地上建造公园面临诸项挑战。西罗克斯伯利地区多山石,土壤贫瘠,无法种植适合多种运动的草皮。整块地上只有稀疏的树木,没有大型的水体。此公园的开发预算又不允许奥姆斯特德像在中央公园和希望公园那样进行大规模的土方工程。
奥姆斯特德在设计时克服了这些困难,降低了开发成本。大部分钱款的用途是:改造坡度、增加土壤、移除巨石、种植绿植、建造6英里(10千米)长的公路、15英里(24千米)的人行道和桥梁以及建造少量具有乡土气息的结构体。到1896年年底,整个地块的清理和工程施工一共花费334万美元。而22年前的希望公园却花费775万美元。
翡翠项链为波士顿和布鲁克林提供了一系列炫目的公园,给各社区增添了活力,也向世界证明了奥姆斯特德关于公园系统及其在城市发展当中角色的思想正确性!
1883年,当明尼阿波利斯通过选举创立了公园和休闲委员会(原名公园管理委员会)时,整个城市的公园用地只有6英亩(合2.4公顷)。市议会通过一项法案,对每估价1000美元的房产年征税1美元,税金则用于偿付公园系统建设债券。
到1945年,公园税率涨到每1000美元征税23美元。2007年提高到每1000美元征税74美元。这些税金直接交付公园和休闲委员会,只能用于公园的相关建设。
明尼阿波利斯占地6624英亩(合2681公顷)的公园系统可以说是全美区位最优越、设计最好、维护最好、管理最好的公园系统。
公园系统里面有182栋建筑、17个湖泊和水池、49个娱乐中心、396个运动场、55英里(89千米)的公园道路、43英里(69千米)的人行道、等长的自行车道等等。明尼阿波利斯没有一户通往公园的距离超过6条街区。
委员会原聘请克里夫兰德编制《明尼阿波利斯市公园和园路系统建议》,勾画出整个系统的主体框架:密西西比河两岸、明尼哈哈瀑布(Minnehaha Falls)及明尼哈哈小河(Minnehaha Creek);而主要湖泊周边的公园用地都有一系列设计优美的园路相连。虽然克里夫兰德的建议内容在语言上与奥姆斯特德差异很大,但他们的景观设计其实是大同小异的。
在给公园委员会的报告里,无论对波士顿还是对其他地方,奥姆斯特德都不遗余力地阐述:充分利用当地地形和气候条件满足附近居民需求的重要性,以及在塑造其使用者日常生活当中公园所起的作用。他通常会提出详细建议并附有科学合理的公园开发策略。
克里夫兰德则假设每个人都明白人类对公园的需求,开门见山地阐述其推崇的具体工作以及财务预算。认为购置公园用地的任务很迫切,主张“要在拟购土地未被完全占用或价值还未完全触顶前,抓紧一切时间”,因为“机不可失,金钱无法买回失去的机会”。
另一位参加明尼阿波利斯公园系统开发的关键人物是西奥多·沃斯(Theodore Wirth,1863-1949),他从1906年就开始当公园监理,一干就是30年。他在康涅狄格的哈特福公园当了10年的监理。
在他上任时,明尼阿波利斯市只有31英里(50千米)长的园路和57栋园区建筑,公园面积只有1810英亩(合732公顷)。当他退休时,明尼阿波利斯已拥有62英里(100千米)长的园路和144栋园区建筑,公园面积达5241英亩(合2121公顷)。他监理了土地收购、景观设计和土方工程,把湖泊改造成用户友好型的娱乐场所。总之,他实现了奥姆斯特德的设计理念和克里夫兰德的开发目标。
沃斯当监理之前,明尼阿波利斯市主要把公园当成与自然接触的被动放松和休闲场地。沃斯认为“追根溯源,休闲确实是公园的最基本意义”。由于本地系统里的湖泊共有1497英亩(合606公顷)的水面,他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和水有关的休闲项目上。
改造工程开始前,所有湖泊还是一片蛮荒之地,有大片沼泽;每逢大雨或融雪时节洪水就会泛滥。通过疏浚和加深某些部分,填平低洼地带,修整地表和重新绿化滨水线等工程,他创造了适合如下不同休闲活动的场地:驾船、泛舟、皮划艇、游泳、垂钓和滑冰等。
和奥姆斯特德在牙买加池塘公园时一样,沃斯在湖的四周为排球、网球、篮球和其他体育运动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沃斯结合明尼阿波利斯的具体情况,将公园量身定做成冬季的运动场所,另外建有高尔夫球场、足球场、游乐场和其他20世纪的公园理应配备的设施。他试图在整个城市均匀分配这些设施。明尼阿波利斯居民因此在休闲项目上有很大的选择空间。公园和休闲委员会用前面提到的公园税收,根据不断变化的需求维护,改进和更新着这些设施。
明尼苏达州于1967年通过立法成立了市议会(Metropolitan Council),负责拟定“区域休闲场所政策规划”。明尼阿波利斯市的公园系统在全州得到了推广。1974年,《都市公园法令》(Metropolitan Park Act)出台,根据该法令的规定,成立了都市公园和公共场地委员会。
委员会由9位阿波利斯和圣保罗(St.Paul)的地方政府代表组成。其主要的职责是确定“一些为了满足都市居民户外休闲的需要,地方政府急需购买和发展的区域”。截至2007年,此大型区域系统已经有51785英亩(合20957公顷)公园用地、35个区级公园、10块公园预留地、4个特色休闲点和22条区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