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太大了,所以总有人希望用自我挑战的方式,去穷尽足迹,尽可能了解地球更多。8月16日,在上海书展的第三天上午,复旦大学葛剑雄教授的《四极日记》举行了新书发布会,这本书展现了葛剑雄作为一位知名历史地理学者了解世界的努力和丰富的经验。
复旦大学出版社在2019上海书展上发布了近200种新书,以《中国名著学术提要》《正統謀略學彙編》《开天辟地:中华创世神话考述》《五四细节》《简明中国文学史》《养育下一代创新者:犹太教育对中国的启示》和“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丛书”等大部头和重量级作品为代表,活动也有近十场。其中,葛剑雄《四极日记》是新书中颇为特别的一册。
《四极日记》新版的宣传海报(图片来源/复旦大学出版社)
复旦大学出版社总编辑王卫东在新书发布会上说,葛剑雄先生的四极之旅横跨20年,南极、北极他都去过,青藏高原他去了不止一次,而且在阿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他也去过了,这正应了那句老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葛剑雄先谈了《四极日记》再版的感想。2016年《四极日记》在复旦大学出版社首次出版之后,有不少出版社联系他想再版。为了不给读者造成“又出新书了?”的误解,葛剑雄坚持《四极日记》的再版要保持书名不变。最终,再版还是在复旦大学出版社实现,并且新版本在编排上也作了一些优化。
关于“集齐四极”这个“成就”,葛剑雄表示,不是他个人能力如何,只是有幸生活在这个时代。他说,中国古代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走出去的旅行家、探险家。张骞当时不是自己去的,是汉武帝派他出去,他带着国家的使命、军事和政治的目标上路,了解西域的情况之后要向汉武帝报告。玄奘是为了取经,达成宗教的目的,一路上遇到过很多意外,比如正好碰到边防长官是信佛的,知道他的目的,才悄悄地把他放出去,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习近平主席在“一带一路”高峰论坛上曾经谈到唐朝的伟大旅行家杜环。葛剑雄对杜环的旅行性质作了一番分析。杜环是陕西长安人,到过阿拉伯、北非、埃及和埃塞俄比亚北部,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有名有姓的到过外国的中国人。后来他坐阿拉伯船只回到广州,再回到家乡长安,写下了文章。751年唐朝大将高仙芝西进采取军事行动时,杜环是部队的文书,军队遇到袭击后全军覆没,杜环被阿拉伯俘虏,带到了巴格达,在那里待了12年,由此可以周游列国。所以,杜环成为旅行家有偶然的因素。
唐朝时的旅行家杜环(图片来自网络)
明朝的大旅行家徐霞客,最西面到过康定,西藏、新疆都没去过,海外他当时就算想去也不能去,葛剑雄指出,当时有规定不允许随意去蛮夷之地,另外当时的人缺少知识,也没有主动去了解外面的知识的欲望。
在回忆少年和青年时代的经历时,葛剑雄说,本质上,每个人都喜欢旅游,出去玩是开心的事,但也有各种因素限制。比如小时候他有机会去附近的镇上表演,但是家里没有买船票的钱,就没能去成。大串联的年代,他作为教师,不能参与去北京。以前的旅游也非常苦,没有什么享受的感觉。葛剑雄谈到早年有一次去庐山,火车没有空调,到九江之后山路又南走,车子开到熄火。住在旅馆虽然很凉快,但是早上被子是湿的,墙渗水,太潮湿了。
现在即便旅游的条件好了许多,但对去很多较远的目的地来说,开销仍旧是一个限制。去乞力马扎罗山的时候,葛剑雄自己掏钱买票,其他三个“极”的旅途都是利用各种机会达成,因为钱不够,去北极的花销平均每人二十多万,有赞助才能顺利成行。
那么现在科技发达了,不出门也可以看世界,这样的“室内旅游”甚至“脑内旅游”有趣吗?葛剑雄说到,中国古代有人提出一个概念叫“卧游”,就是躺在床上看地图、看书。他很幽默地说,有读者告诉他,这辈子大概没机会到南北极,看看《四极日记》这叫“卧游”。看照片、视频、戴上VR眼镜,是“高科技卧游”。但是葛剑雄强调,再好的技术都代替不了亲自置身现场,用自己的眼光看、用自己的心去感悟,这才是真的身临其境。
葛剑雄鼓励读《四极日记》的人们,旅游要想玩好,一要做功课,了解目的地的背景;二要随心所欲,个人感悟和参照系都是不一样的,不能太依赖他人的描述。深层次地看,葛剑雄说,旅游是为了自己,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有一些旅游体验写得过于个人化,有夸张成分,太相信会影响个人的旅途判断。葛剑雄具体说,华山栈道,有恐高症的人去走确实不行,但没有恐高症的人去走当然是不可怕的。他也提到了另一种需要注意的心态。以前的旅游宣传经常强调通过旅游要爱国、爱家乡,实际上旅游的目的是满足个人物质与精神的享受,对各种物质体验和景观作太强价值倾向的解读并无必要。
北极附近地貌(图片来源/九岩探险)
一般的游客“集齐四极”是有难度的,葛剑雄分享了自己实现这四次旅途的“妙招”,那就是要抓住一些机会来成行。除了去乞力马扎罗是自费私人旅游,另外三极他都是利用一些机会最终实现的。
葛剑雄第一次去西藏考察时是去阿里。当时没有班车,要雇车,一般出行至少要雇三辆车:两辆越野车、一辆货车。因为过了拉孜就没有加油站了,汽油都是装在货车里。阿里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很多地方汽车还到不了,需要骑马爬山。葛剑雄认识一个喜欢青藏文化的美国商人,他因故定期要去西藏考察,有一些通行上的便利条件。这个商人需要一个会英语、了解中国历史和西藏文化的同行者,并且身体素质要过硬,不怕高原反应。葛剑雄与他多次同行上高原。
去北极的旅程也与商人有关。有一批企业家组团去北极,组织方邀请了一些学者加入,为这些企业家们举办关于历史、经济和探险知识的讲座,增强旅行体验。葛剑雄被他们请去做讲座,于是得以同行北上。
葛剑雄在上海书展的新书发布会现场(摄影/里斯本)
葛剑雄在演讲的最后强调,对旅行来说至为关键的一件事是要抓住机会。为了能把机会抓住,既要做好准备,又要当机立断。
在埃及的尼罗河,因为要建水利工程,一座神庙被搬迁复建。神庙有一点很神奇,每年有一天,太阳光的角度可以照到40多米深的最后一层,这一层有一个黑暗神,每年只有这一天能见光。算准日期提早安排行程,才能抓住机会。
有些很难看到的景观,一瞬间就会过去了,葛剑雄着重强调,抓不住可能就再也碰不到机会了。他回忆第一次到卢浮宫,当时看《蒙娜丽莎》还可以拍照,第二次去就不许拍了。当时他看到排队看《最后的晚餐》的人特别多,之后才知道这幅名作并不经常开放。
去南极考察以前,葛剑雄专门参加了滑雪训练。虽然后来没有用上一些技能,但是当时教练说的一句话令他印象深刻:探险而不冒险。“探险是理性的,冒险是非理性的”,葛剑雄说,在安全保障非常好的情况下,大家必要的时候应该去试试看自己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