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台湾的社区营造案例绕不开埔里镇的桃米社区。桃米是台湾社造历史的一卷录影带,代表了台湾921灾后重建一大批社区的营造历程。从厄运降临到重获新生,再到现如今的迷茫,桃米社区营造之路就像一个人在人生旅途当中都会面临思考,摸索,探险。有些事是自己可以掌握的,而有些则是不可控的。也正因为这个过程有努力、机遇、失败或者挫折,才能让更多后来者吸取到宝贵的经验。
大概从2011年开始,桃米社区的网络搜索量逐年攀升。根据网络词条检索,国内网站上对于桃米社区的评价主要集中在生态村、活化、灾后重建、旅游创收、可复制这五个关键词。这离不开台湾政府社区营造的多年经营和大陆对于乡村振兴关注度的持续升温。
桃米村位于台湾省南投县埔里镇境内,是台湾的地理区位中心。10年前,这个拥有1200人的村落,是台湾南投县埔里镇最贫穷的里之一,因为镇里的垃圾掩埋场就设在这里,村民就自嘲这里是“垃圾里”。
桃米村原名“挑米”。曾经以种植稻米、竹笋等各类农产品为主导产业。同时延伸罐头加工,为社区创造很多就业机会。二十年前,由于台湾经济衰退,农产品价格下滑,工厂倒闭,村庄产业逐步丧失活力。村内农产品没有了销路,大量年轻人外出打工,使得村里只留下小孩、老人和狗,隔代教育让人担心,桃米成为一个没有希望的村庄。
而如今,当我们漫步在村庄中,就如同置身于热带雨林一样。桃米社区的植物仿佛组成了一层软软的垫子,将整个村庄轻轻包裹在绿色之中。走近观瞧,槟榔、凤梨、番荔枝、芒果以及各种各样不知名的水果近在手边。植物种类之丰富就如同这个村庄千百年来就是如此一样,然而这一切却是近二十年村民们亲手栽种的结果。
1999年9月21日,台湾南投发生20世纪末台湾最大的地震。桃米村是地震中破坏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新闻报道使全台湾人民都感同身受。与此同时,桃米社区作为“明星灾区”的身份将桃米长久以来传统产业没落,人口外流等尴尬暴露出来,让他们开始重新思考生活的意义与生命的价值。
地震的报道吸引了一部分年轻人想要返乡救灾。全世界各国捐赠了大量爱心基金,台湾政府以工代赈暂时解决了人民的生计,但是长远的发展需要村民自己寻找出路。村民自发在河边找了片空地坐下来讨论村庄的未来。从这一刻起,村庄最原始的力量被调动起来了。通过讨论,村民们一致认为无论重建家园的过程有多么艰难,大家也会携手共进。而依靠原先外出打工和政府赈灾都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所有人决定回乡建设家园才有希望。
与此同时,以推动社区总体营造和终身学习为宗旨的新故乡文教基金会在第一时间与政府合作参与到赈灾款项的具体运作工作中。政府则临时成立了社区重建委员会。经过台湾政府众多公共部门商议确定了生态社区的振兴方向。调查发现桃米由于历史上开发建设活动较少,生态系统受人类干扰极少,尤其是蝴蝶、青蛙、蜻蜓、鸟类在全台湾种类是最多的,由此确定以生态作为村庄的发展方向。
在确定发展方向后,桃米社区开始培训生态解说员。新故乡文教基金会邀请了暨南大学的教授来到村庄内教授村民生物知识。村民通过生物认知课程的学习,参加考试,野外辨识,练习PPT解说多个环节,才能拿到讲解员执照。历经20年,桃米社区的生态解说员由最初的9位增长到37位,每一位解说员都做到了对村庄一草一木如数家珍。
在得到了外界资本、技术的大力支持
桃米社区的生态观光已逐渐成气候
自2002年以来,在生态环境的基础上发展了以青蛙、蜻蜓和蝴蝶为主题的文化特色,发展了完整的旅游体系,还引进了日本著名建筑纸教堂。
在新文教基金会撤出后,桃米社区又发展了基于地域特色的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成一个社区营造典范。“青蛙老板”的形象也逐渐从村民的传统手工艺向现代流行元素靠拢。返乡青年开始致力于文创产品的研发,包括青蛙蝴蝶元素的手机链、卡片夹等等。甚至2018年红极一时的旅行青蛙也来到了桃米社区。
桃米的环境一直在村民的呵护下保持得整洁而绿色。每家每户的村民非常在意庭院的整洁。甚至于公路上的树叶都会由村民主动清理,村庄被打理得一尘不染。而二十年来村民自发的种树行动也从未停止。村民们见缝插针地种植各种植物,使得村里难寻一片裸露的土地。
2011年,桃米社区制定了新的《桃米农村再生计划》,提出桃米社区三大发展目标,即:
并在台湾全面提倡六级产业发展模式的同时,为桃米社区提出了与国际结合的更高要求。然而现实情况是,旅游观光业取得了傲人的成绩,但六级产业发展的宏大战略目标难以落实。2018年统计游客人数达到70万人次,创造产值约1亿5千万元。桃米社区在生态旅游之外,成为了社区营造经验分享,学术交流的场所。但产业的复兴之路任重道远,桃米社区的发展历程从一产直接跨越到三产,而农产品加工业在过去的二十年来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机遇。
近年来,随着桃米社区生态品牌的声名远播,吸引来了大量外来资本进入。社区里开起了韩国餐厅,意大利餐厅。返乡青年建设了古堡作为封闭展厅收取门票。由于新文教基金会的撤出,外来商业活动正在默默使桃米社区与青蛙王国的构建蓝图相背离,而他们所售卖的产品也在逐渐与城市同质化。
桃米社区之所以成为“网红村”,正是由于在曾经如此“糟糕”的状况下还可以做出这样的成绩,是非常令人振奋的。它的发展经验曾经让埔里更多的社区都看到未来的希望,也为大陆乡村振兴带来了宝贵的经验。但与此同时,桃米社区的现状也不禁让人担忧。
新文教基金会撤出后,桃米社区的发展路径仿佛失去了原有的色彩,青蛙和蝴蝶王国没有变得更加富有想象力,社区发展协会在政府指标的高压下艰难前行。文创产品的形式在与时俱进,但文化活动的内涵却没有得到丰富。生态环境得到了很好的维护,但生态环境产生的利益价值却被外来商业轻易地拿走。这样的桃米社区我们不能轻易以一句“失败”简而概之。
在台湾社区营造的案例中,桃米的成功是不可抹杀的。但是值得我们反思的是,任何一种社区营造,都需要外界力量的入驻,包括资金、人员、设计理念等等。然而,当社区干预力量撤出后,社区是否不可避免落入平凡?如何避免社区发展被商业化操控?社区如何保持源源不断的创新动力?这些问题正是我们离开桃米社区后,在新的乡村振兴项目中需要重点思考的。
谈起宝岛台湾,浮现在脑海中的,要么是“两岸统一”、“蓝绿阵营”、“经济起伏”这样的似乎很遥远但却人人可以谈论几句的政治话题,要么是“阿里山”、“日月潭”、“台北故宫博物院”等身边人常晒的山水人文旅游景区,还有“夜市小资”、“康熙来了”、“志玲姐姐”这些通过屏幕逐渐变得耳熟能详的生活谈资。
然而,凡是去过台湾深度游览的人,常常会被一种更加丰富且多层次的感受所填满,更像一场“心灵之旅”,或是一次意料之外的“修行”。仿佛我们带着期待出发,又带着种子回来,然后,我们更希望把这颗种子种下,等待它慢慢发芽、慢慢长大。这,或许就是台湾之行的魅力所在。
六月,六个人,从宝岛西线一路南下,奔走六天,访谈六地,和一群年轻人畅谈台湾的乡村发展与社区营造,收获了满满的一车故事。感谢天时地利人和的安排,也感谢每一个相遇的人。我们希望用我们的见闻,描述一些不一样的台湾故事,展现一群让我们感动且敬重的人。
● 故事一:眷村就是家
● 故事二:芦竹湳之歌
● 故事三:老家咖啡的哲学
● 故事四:竹山小镇文创青年
● 故事五:桃米还是不是神话?
● 故事六:艺术点亮的土沟
编辑/排版|孙青
封面图/图片|清华同衡 总体规划四所
供稿|清华同衡 总体规划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