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8日的文化遗产日,《人民日报》重刊习总书记在福建指导工作时撰写的《福州古厝》序,在福建、福州社会各界引起强烈反响,把文化遗产保护、名城保护的重要性提到了空前高度。7月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和福建省人民政府举行了福建全球推介活动。活动以“新时代的中国:生态福建 丝路扬帆”为主题,全面展示了新中国成立70年来福建经济社会发展取得的重要成就。长期以来,清华同衡深度参与福建省各地的遗产保护工作,在福州、泉州、武夷山、宁德、平潭、漳州等地积累了丰富的在地经验,持续陪伴、守护着福建的文化遗产。本系列文章将陆续分享我们在福建的实践、探索和思考。
武夷山位于福建与江西两省交界处,是东南地区重要山脉之一。1999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与自然双遗产序列,是继泰山、黄山、乐山大佛之后,我国仅有的4处双遗产之一。
武夷山是原始古闽族、闽越族的重要聚居地之一,也是朱子理学的发源地,拥有着丰富的文化资源及高等级的自然资源。在近二十年的遗产保护工作中,遗产地管理部门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对遗产加以保护,取得了显著成效,世界遗产的突出普遍价值因此得以延续。但是随着社会发展,遗产保护也迎来新的挑战和机遇。遗产保护管理科技水平的提升、管理机制与制度的完善、遗产价值的阐释与展示、社区发展与建设等等都需要站在新时代背景下统一梳理。2018年,清华同衡规划院应武夷山市政府委托编制《武夷山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保护管理》,为武夷山世界遗产保护管理、价值阐释、社区发展提供科学、可持续的新思路。
武夷山是绵亘在中国版图东南部的一条重要山脉,横跨福建与江西两省,被称为“东南大屋脊”,具有极高的自然价值与文化价值。
1999年武夷山被列入世界文化与自然双遗产序列,成为全球1121处世界遗产中仅有的39处双遗产之一,也是我国仅有的4处双遗产之一。遗产地与缓冲区面积分别为1070.44km2和401.7 km2。
早在4000年前,武夷山便是古闽人主要聚居地之一,武夷山崖洞内保留的多个架壑船棺见证了这一独特生活习俗,并在船棺内发现了中国最早的纺织品。公元前330年,闽越人在武夷山建立了王城——汉城遗址,由于城址依山就势而建,使其免遭村庄建设、农业耕作的破坏,成为南方地区规模最大、格局最完整的汉代城址。
南宋著名理学家朱熹曾在武夷山生活了近50年,他在武夷山长期著书立说,授课讲学,晚年创立“朱子理学”。他的理学思想随着他的弟子而迅速传播,成为后800年东亚与南亚地区最主流的哲学思想。
自朱熹起,武夷山保留了各个历史时期的书院遗址达35处及百余处与理学相关的摩崖石刻,丰富的历史遗产,使武夷山成为后800年理学的“驻足之薮”。
武夷山拥有优美的九曲溪河流景观,独特的丹霞峭壁群山与清澈蜿蜒的溪水构成了一幅完美的山水画卷。
武夷山还拥有极高的生物多样性价值,具有世界同纬度地区现存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中亚热带森林生态系统,超过3万公顷原生性常绿阔叶林使得这里成为了中国东南地区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被中外生物学家誉为“东南植物宝库”、“蛇的王国”、“昆虫世界”、“鸟的天堂”、“世界生物模式标本的产地”、“研究亚洲两栖爬行动物的钥匙”。同时,武夷山还保存有许多古老的植物种类与孑遗种。
武夷山列入世界遗产以来,当地政府持续加大了文化与自然遗产保护管理的力度,包括建立了遗址公园及遗址博物馆等,促进遗产保护与价值阐释。生物多样性保护区采取封闭式管理,基本维持了区内生态环境的原始本真性。同时,武夷山还进行了多项科学研究,建立了基础的遗产监测体系,取得了不少成果,推进了自然遗产的研究。
武夷山文化遗产数量众多,1999年,申遗文本所列的文化遗产数量达633处之多,包括古遗址、古寺庙、古道观、古书院、古茶园、摩崖石刻等等,基本都遍布在深山各处,由于多数遗产点平时少有人至, 现场调研的工作难度巨大。同时,由于历史文献相对缺乏、考古研究成果有限等原因,文化遗产的历史研究推进缓慢,也导致文化遗产构成梳理及价值认知面临较大的挑战。
武夷山文化与自然遗产的保护管理涉及领域与部门众多,需要一个成体系的长期监测计划以及深入、专业的分析,才能科学评估遗产地的文化与自然遗产的现状,并明确威胁因素。但受限于人力物力,现实中的武夷山在这方面还有一定差距,这为世界遗产的评价及保护带来了不小的难题。
1999年划定的遗产区与缓冲区由于缺乏明确的管控要求,在实际操作中与社区建设诉求的矛盾较为突出。较为典型的是遗产地东侧的度假区(申遗前即是城市建成区,区域内无文化与自然遗产,也未处于主要环境区),遗产保护的红线与度假区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
武夷山市政府、国家公园管理局、建阳区政府、光泽县政府、铅山县政府、邵武市政府等等一系列不同地区、不同职能、不同层级的部门共同管理武夷山,由此带来管理工作交叉、沟通机制不全、责权利不明确的情况,导致管理工作矛盾多、沟通不畅、管理范围及职能的界线模糊。
武夷山世界遗产价值重大,尤其是各个时期的文化资源及各区自然资源,但国内目前普遍缺乏针对世界遗产的法律保障体系。当地政府在开展遗产保护管理工作上面临无法可依的尴尬局面。
保护管理规划恰逢政府机构改革的关键时期,风景名胜区、自然保护区、国家公园等上级管理部门发生变动。机构调整后,一些部门对于新接手的职能领域不熟悉、工作机制不健全,为规划编制工作增加了难度。
茶叶种植过程中的施肥、用药会对土壤及水质造成污染,茶园造成的水土流失问题需要得到控制。另外,人工竹林与茶园的大规模种植也会破坏当地的原生植被环境,对区域生物多样性造成影响。
武夷山是世界文化与自然双遗产,清华同衡遗产中心组建了文化与自然两组队伍,共同完成规划的编制。由于武夷山1070.44km2的遗产区90%以上为鲜有人迹的山区,项目组兵分两路分别对文化与自然遗产进行详细的调研,掌握遗产保存现状及面临的主要问题。同时,我们还重点对遗产地社区发展情况、人口规模、产业现状及利益相关者之间的诉求展开了全面的统计调查。
申报材料中的自然遗产共6类72处,为了查清每一处自然遗产的保存情况,自然组分阶段进行了多次实地考察,水路、陆路,与景区执法大队工作人员多次对接,取得了全部遗产点的现状资料,收集了遗产地动植物现状、生态情况的一手资料。
同时,项目组还对现场收集的各类基础资料、生物数据、文史资料进行了详细地整理与研究,包括遗产地各类规划成果的解读、相关文史资料的研究、相关数据资料的整理等等。
遗产地覆盖了江西省铅山县、福建省武夷山市、建阳区、光泽县、邵武市等多个市、县,以及星村镇、兴田镇等数个乡镇部门。同时,还涉及国家公园管理局、国土局、住建局、文体旅局、林业局等诸多政府职能部门。项目组在历时一周时间内,兵分两路,分别与各有关部门进行沟通对接,充分听取遗产地基本情况的介绍及诉求,真实、全面的掌握遗产地基础信息,了解各方诉求及关切重点。
世界遗产保护管理规划的编制是一项多学科、多专业共同参与的复杂过程,规划内容涉及动物学、植物学、历史学、哲学等多个方面。为保障规划成果的学科专业性,提升项目组学科知识的储备,先后邀请国内国家公园、世界遗产等领域知名专家学者进行讲学研讨,深入探讨包括国家公园管理体制建设、双遗产保护管理规划编制审批路径、朱子理学的产生与影响等具有前沿性的学科专题。
人文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是武夷山双遗产的特色,文化与自然相融合的遗产景观集中在丹霞地貌分布区,独特的地形地貌孕育了独特的文化遗存,如放置在丹霞岩壁洞穴里的架壑船棺、悬崖裂隙中的古崖居、深山隐世的佛道场所、歌咏山水的历代摩崖石刻等。武夷山优美且宜居的自然环境为人类生存、文化产生与传播提供了优越条件。
在保护丹霞地貌自然景观的遗产的前提下,挖掘遗产的文化与自然复合属性特殊价值,做好遗产的展示、宣传工作。
控制遗产地人口规模,稳定人口结构。梳理遗产地产业现状及社会发展的诉求,总结现阶段产业发展对文化和自然遗产带来的压力与威胁。提出以文化IP建设、文化旅游融合等可持续产业为基础的产业转型思路,贯彻“提质减量”的茶产业控制原则,优化茶叶种植过程,采取传统无化肥农药的种植方式,并在茶园中配套设置水土保持工程。
提出遗产区与缓冲区的局部调整,分别制定管理规定,明确各区域管控要求,指导遗产地社区发展与建设。遗产地自然遗产根据管控强度分为严格保护区、遗产展示区、社区协调发展区,文化遗产设置文化遗产重点保护区。
提出文化遗产点的文物定级、提级工作,划定保护范围与建设控制地带,明确管控要求,依托国内文物法对文化遗产及主要自然环境进行管控。
遗产地范围涉及福建江西两省多县市,建立武夷山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保护管理委员会,跨地区跨部门的协调工作。梳理管理机构与队伍情况,重新划定各部门管辖分区,明确管理职能,划清责权利关系。提出协调机制的完善,建立相互协作、信息共享、统筹推进的管理模式。
以遗产价值阐释为目标,通过深入挖掘遗产地历史与价值,制定定位清晰、主题明确、特色突出的遗产展示与价值阐释体系。
建立文化与自然遗产定期、定点的监测体系,设置成体系的样地样线,采集动植物数据,开展生物多样性监测,对生态环境等进行日常监测,自然景观、文化遗存定期监测,构建遗产地动态信息数据库及监测预警系统,实现对遗产的有效与科学保护与管理。
《武夷山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保护管理规划》的编制是一项复杂而又艰巨的工作,我们将通过规划的编制,深入研究遗产保护、社区发展的新路径,保护资源的同时,促进民生改善、引导社区发展、推进产业转型,最终实现遗产地可持续发展,成为世界遗产保护管理的典范。
本文内容由清华同衡 遗产保护与城乡发展研究中心 遗产五所、旅游地学与地质公园规划研究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