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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伟 白塔寺街区会客厅创始人、 熊猫慢递文创产业顾问机构创始人
李超 中央民族大学社会学研究生、白塔寺街区会客厅社团组织负责人
2018年7月15日,北京市西城区白塔寺街区会客厅门口的屋檐下,4只小燕子初长成,她们的爸爸妈妈不时地飞来飞去,辛勤地哺育着幼燕。而会客厅的屋里屋外,老街坊们像回家一样,在这里搭伙吃饭、改着旧衣、做着木工、唱着老戏……
▲ 白塔寺会客厅门口屋檐下的幼燕
俗语有云:“著名的胡同三千六,没名的胡同赛牛毛。”北京的胡同,不仅是城市脉络,而且是北京普通老百姓生活居住的场所。白塔寺街区位于北京市西城区,总占地面积约为37公顷,是北京二环里一个传统民居聚集的老街区,也是老北京极为重要的历史风貌保护区。这里不仅有建于元代的白塔,也有许多低矮破旧、有待修缮的民居;不仅有世居于此的老北京旗人,也有刚搬到这里做生意的外地人;这里不仅有“早啊您呐”的老北京风土人情,也有海纳百川、包容世事的城市移民文化。
从2017年9月开始,一个由西城区民政局(提供创新政策)、西城区新街口街道办事处(提供社区资源)、北京华融金盈投资发展公司(提供项目空间)、熊猫慢递(提供策划运营)等多元主体共同创办的白塔寺街区会客厅,开始面向周边老街坊和所有关注老城复兴的协作者开放,白塔寺街区会客厅从此走上一条多元主体共同探索,以建立社区生活共同体为目标的社区治理和老城复兴之路。
▲ 白塔寺会客厅外景 | 编者自摄
德国社会学家斐迪南·滕尼斯在他的《共同体与社会——纯粹社会学的基本概念》一书中提到:受“本质意志”支配的“共同体”关系才是人类关系的本质。“共同体”以强烈的情感精神为特征,由合作、习俗和宗教构成。通过对滕尼斯理论的理解,共同体是人类生活连结的最初方式,也是人类对自我本质意志的最深切关照。正因为如此,无论现实社会如何变迁,共同体始终是人类向往的一种理想的结合方式。
从物质到精神
——生活共同体所需的共享空间和文化
英国社会学家鲍曼在《共同体》一书中提到:“共同体‘温馨’的地方,一个温暖而又舒适的场所……在共同体中,我们能够互相依靠对方”。会客厅空间环境的营造,是我们推动生活共同体建立的开始。
共同生活空间共享
在北京老城区,受限于空间条件和服务水平,缺乏优质稳定的社区服务各类产品,缺乏系统化的社区服务资源配置,无法满足社区居民的基本生活和文化生活需求。白塔寺街区会客厅成立的初衷,就是要帮助胡同居民解决生活中的问题。胡同居住空间狭小,没有足够的空间接待客人,因此,会客厅首先解决了胡同居民会客与聚会的问题。
▲ 白塔寺会客厅共享厨房
会客厅一层设置了共享厨房、共享聚会区、共享柜台,二层设置了共享书房区、共享木工房等不同区域。附近的居民聚在会客厅一起聊天,首先是无序、低效的聚会,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居民相互熟络,发现了相同的兴趣爱好,逐渐开始形成有序、高效的聚会。
共享厨房:解决居民餐饮方面遇到的问题。这是一个可以分享家庭拿手菜的共享厨房,不仅是熟悉的味道,也是传承。这里还是一个研究老年人餐饮的厨房,不仅专研适合老年人的口味,也会科学合理的选择食材搭配。
共享聚会区:为居民提供有序的聚会,如日常沟通、老街坊聚会、老同学聚会、社团聚会等等服务。目前每周常态开展的有6个社团固定时间的聚会和通过申请的各类其他聚会。
共享柜台:为社区居民提供社区服务调查和社区服务登记服务;为社区老人提供代购服务;为社区社团组织提供社区产品代销服务。
共享书房:为社区居民提供安静的书写环境和阅读环境。
共享木工房:为社区有木工技能的居民提供技艺交流的设备和空间;提供修复服务,帮助社区居民修理有纪念意义的老物件。
以上都是建立在会客厅内部环境的空间共享,未来还有更多的共享空间为白塔寺老城区居民提供不同需求的共享服务。
共同记忆环境共享
在空间共享的基础上,白塔寺会客厅还注重人文环境的营造。里面陈设了许多反映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生活场景的老物件,这些道具和物品起初是在会客厅建设时特意收集和购买的,随着会客厅与周围居民关系的建立,居民们今天拿来一个老蜂窝煤炉子,明天拿来一个旧暖瓶,后来甚至将家里珍贵的收藏品也拿到会客厅进行展示,会客厅慢慢变成一个微型的传统生活博物馆。在这样一个居民们共同搭建的具有共同记忆的环境中,天然的沟通氛围和沟通媒介,建立起居民们从陌生到相识、相知到相熟的邻里关系。
从静态的记忆空间环境到动态的记忆空间活动,从空间的记忆环境共享到精神的内心记忆共鸣,促使白塔寺传统庙会得以再生、老北京茶馆的民俗讲座得以举办。而出版一本反映社区共同生活和汇聚人文地理知识的杂志,成立一家可以传播社区声音的网络电台,都是白塔寺会客厅正在和即将为社区居民提供的社区精神文化的共享生活方式。
从赋权到增能
——生活共同体所需的协作角度和能力
一个人的智慧不够用,两个人的智慧用不完。不管是空间相近,互帮互助,还是情感相依,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自2018年春节后,会客厅逐渐孵化出一系列社区社会组织。如安平伙食社、春晖缝补社、白塔光影社、福田合作社、民俗复兴社、阜城劳作社、憧憬营造社、纳时文笔社等等。社团的活动不仅丰富了老街坊们的社区文化生活,更重要的是社团的组织性和目标性可以促进居民自组织的建设。
社区的自组织最了解自身社区的背景和需求,他们的主人翁意识使得他们最有可能成为社区自主建设的协作者和主体。通过行政和市场的赋权使之成为社区建设的协作者;通过外部人、财、物等资源的投放和政府政策的支持,持续增加对社团各种能力的建设并赋予社团参与社区建设的主人翁角色;最终将促进社区社会组织成为一个高效低耗、内和外聚的社区生活共同体的建设主体。
社区助餐服务的忠实推动者——安平伙食社
事成于和睦,力生于团结。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互帮互助的社区才更温情,社区才会发展得更好,互帮互助从我们的日常生活开始。日常生活离不开衣食住行和柴米油盐。常言道:“民以食为天”。纵然酒店的饭菜再香,也不如家常的味道更能让我们吃出幸福感。同样的食材,每家制作的味道却不相同。会客厅设置的共享厨房区,试图帮助老街坊们解决厨房空间不足的问题。热爱制作美食的老街坊们,在会客厅制作着自家拿手的家常美食,大家一起品尝,并交流制作经验。
▲ 白塔寺会客厅平安伙食社
食品安全,饮食健康是人们关心的问题。社团成员更多的想研制出适合老年人食用的食物。伙食社制作的美食,可不仅仅是内部成员享用,他们心系邻里,乐意为社区服务。伙食社聚会经常包饺子,送给社区80岁以上的老人食用。遇到传统节令,伙食社会制作节令美食,如端午粽子、重阳花糕等,作为一份心意,送给社区的老人。
随着媒体的大量报道,安平伙食社不仅逐渐成为白塔寺地区的知名社团,也逐渐获得了更多志愿者和机构的关注和支持,他们为伙食社带来了传媒、设计、营销等方面的社团能力建设。社团成员们以前难以实现的梦想逐步成为可能,比如社区餐饮产品的研发与营销,社区餐饮文化的推广与传播等,都提上了日程。
在增能的同时,安平伙食社若得到社区服务政策的更多赋权,将逐渐成为社区助餐服务的咨询顾问和技术提供者。
社区居住环境的忠实营造者——阜城劳作社
胡同居住的建筑本体,我们暂时无法改变,但建筑外部环境和居室内部家具的修复,是可以通过居民自组织参与的。在会客厅二层的共享木工房,阜城劳作社的老先生们都是身怀传统手艺的工匠。他们有的擅长雕刻,有的擅长建筑,有的擅长木作。劳作社聚会,除了交流彼此的木作经验外,也会分工合作帮助老街坊修复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老物件,比如高阿姨母亲的梳妆镜、汪叔叔家祖传的书桌等。同时,他们也会通过自己的手艺对胡同居民院落大门和门道进行改造,帮助社区居民改善居住环境。
胡同院落大门是北京老城传统建筑文化的窗口,传统胡同院落大门最具文化内涵的符号就是门簪和门楹。白塔寺青塔胡同19号的院落大门年久失修,院落里的居民们虽然还能回忆起儿时院落大门的门簪和门楹内容,但没有能力按照传统规制去修复它。如果想高质量、低成本的修复这样的院落大门,不能以传统意义上的修建工程和现实意义上的环境整治工程来看待,而是以慢工出细活的社区营造手法来实现的。
▲ 白塔寺会客厅劳作社
劳作社的老人与年轻人们,一起制作雕刻了传统的门簪,门簪上的“平安”字样,是人们最朴实的追求。大门上“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诗句,是家族家风的体现。从门楹、门簪到门洞,劳作社的老先生们,用深厚的传统文化,传统的木作技艺,装点了院落,终使一个小院儿得以再生。
从倾听到信任
——生活共同体所需的民声交流和回馈
中国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教授是“社区”研究的先行者。他认为“社区”应该被视为空间相近、情感相依、观念相同、守望相助、痛痒相关、共生共荣的生活体。而随着中国近年来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建设的快速变迁,城市社区邻里关系变得淡漠,人际交往变得平淡,生活方式变得苍白,现在居住的“社区”跟费孝通教授所提的“社区”差异愈加明显。
要想使邻里之间重新相连、重生温暖,首先就需要在社区建立一个可以倾听民声、传递民声、回复民声的地方,那便是会客厅。秉承诚恳倾听、认真记录、及时回复的沟通原则,会客厅逐渐被老街坊所喜爱和信任,我们也逐渐获得了大量的有效信息和来自于其他相关方的有效反馈,逐渐开始尝试着做一些有序的聚会和可行性项目。
对白塔寺传统庙会的感情,不仅是白塔寺街区老街坊所共有的,也是很多七十岁以上老北京人所共有的记忆。白塔寺庙会形成于清末民初,是北京四大庙会之一。2017年底,汪纪明、汪纪亮、杨永海、李肇利等一些经常来会客厅的老爷子们,聊起了1960年前的白塔寺庙会;不仅他们经常在一起热烈的讨论,来会客厅的年轻人和社区外的朋友们也开始与他们交流那些年的老北京庙会。我们逐渐了解到这些老人们的想法,并认识到这样一个承载社区共同记忆的庙会的重大价值,会客厅立刻与新街口街道办事处、社区居委会及华融金盈公司进行了外部资源的对接,获得了有效的政策、空间、资金等支持,并将这样的支持转化成适应当下社区文化所需的“白塔寺社区微庙会”的项目品牌,得到了老街坊的认可。
▲ 白塔寺微庙会
经过老街坊们一个多月的精心筹备后,我们在白塔寺会客厅举办了“白塔寺社区微庙会”。虽然是“微庙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这个小型的微庙会上,亮相了茶汤李的茶汤、豆豉糕、盆糕等白塔寺庙会传统小吃,还有耍货、山货、年货等传统货摊,也有戏曲、曲艺、代写书信等传统京味文化,40余项销声匿迹数十年的老吃食、老玩意儿在会客厅轮番演绎。“卖货”和“买货”的都是我们的老街坊。这一切不仅仅演绎了白塔寺传统庙会文化,更是将传统文化融入到当下的社区生活中,动员了老街坊、各方志愿者与各级政府部门及机构相互协作。一次传统庙会的再生,成功将民意转化成一次多元主体共同协作的社区文化盛会,让庙会的发起者与协作者们共同体会到会客厅作为是民声交流和回馈场所的重要性和可信赖的价值。
2018年春节后,老街坊们又提出了很多想法和需求,并逐渐通过会客厅的相关渠道传递给更多协作者和政府部门。
结语
会客厅运营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们看到了空间和人的变化。会客厅从一个只有几个柜台和几张桌子的空间变成了一个温暖可亲的家,这样的“家”以不同的形态正扩展到街区以外。每一个社团从兴趣小组逐渐有了自组织能力,有了社团之间的交流和共事,并逐渐获得了更多的外部授权和能力建设;居民们更加关心社区的变化,更加关注身边的人和事,更加希望通过会客厅将自己的心声传递给更多人。
▲ 珍藏历史记忆的白塔寺会客厅
一年时间很短暂,未来会客厅越来越多的时间和空间将提供给那些为社区建设提供协作的社团和居民,他们为社区的共同生活创建着美好,白塔寺会客厅将成为这些协作者温暖的归巢。
新梦是旧事的拆洗缝补,白塔寺街区会客厅将与我们所爱的人记住共同的美好,憧憬共同的生活,继续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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