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家大力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背景下,淘宝村作为电子商务与本地化生产结合产生的新乡村现象,正展现出一种全新的乡村振兴之路。本文以南通三合口村为例,介绍了乡村家纺企业围绕电子商务不断进行生产组织重构,推进定制化和精细化生产;企业间的分工协作不断深化,并通过互联网将全球化的设计、销售服务纳入本地化生产网络;乡村本身也转向一种生产加工、设计研发、创新等功能复合化的空间单元。在这一过程中,地方政府在协同区域规划、统筹产业资源、提供基础设施配套、公共服务等方面发挥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1三合口村概况
三合口村位于南通通州区川姜镇中部,是探索电子商务发展的样本村庄之一。2014—2017年连续4年被阿里研究院认定为淘宝村,2015年末被江苏省商务厅评为江苏省第3批电子商务示范村。20世纪90年代开始,南通家纺生产逐步从农村家庭式的分散作业发展到组织规模生产,从手工操作发展到现代化作业,从单纯自产自销发展到产、供、销配套成龙。1998年底,随着乡镇企业改制完成,三合口村大部分乡镇企业转变为民营企业,诞生了以家纺龙头企业“罗莱家纺”为代表的一批有活力的民营企业。2015年底三合口村网店总数达328家,电子商务从业人员有2 000余人。2016年1—6月三合口村电子商务销售交易额达到2.5亿元。
2017年江苏省淘宝村分布图
2电子商务崛起下三合口村的生产组织变迁
2.1 数据驱动生产日趋明显
随着互联网经济的深入发展,以电子商务平台为载体的网上交易数据快速增长累积。数据驱动生产开始显现,目前发挥作用最为明显的是基于阿里系平台的“生意参谋”数据分析工具的应用。通过对三合口村的家纺企业和网店调查,数据驱动生产主要有几个方面。
(1)定制化生产。“从下单那一刻起做生产”,数据是决定生产数量的信号。
(2)辅助生产决策。“生意参谋”数据分析工具能够将网上历史成交的大数据统计分析,以极低的成本提供给企业和网店,并实现实时可视化。另外,数据分析还被广泛应用于开拓新市场、精细化管理和开展网络营销等方面。
(3)协同上下游供应链。近几年本地化B2B平台快速崛起,为企业提供家纺信息,帮助上下游企业精确匹配,并在数据支持下提供更加细致的专业性服务。在协同上下游供应链,企业对接、合作方面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数据驱动生产示意图
2.2 分工前所未有纵深发展
在三合口村的案例中,存在2种较为明显的分工协作趋势。
(1)本地化协作。在三合口村,一些较大规模电子商务企业协调能力强,能够整合下游企业拼单式生产。大部分会与7—8家工厂合作,其中1家200多人规模的电子商务企业,通过与20多家工厂稳定合作以及10多家工厂弹性合作,实现小批量、多品种家纺产品的供货。
三合口村典型家纺电子商务企业调查样本
本地农民基本退出农业生产,以家庭作坊的方式参与到家纺生产加工环节中,形成微小层面的分工。三合口村有多达150家农村家庭作坊,规模小的作坊仅有2—3人,大的作坊有10多人,生产加工产品主要来自本村或邻村家纺企业的外包服务。
三合口村家纺生产家庭作坊数量统计
既有的本地化庞大生产网络,加上新兴的电子商务以及微小层面的分工,使得新的生产组织兼具弹性与效率。一旦上游发生创新性改变,下游的中小企业和家庭作坊之间生产合作可以迅速调整,重新组合形成新的生产网络。
(2)全球化连接。主要集中在部分附加值更高的设计、研发环节。连接互联网之前,当地民营企业在花型、款式、面料上都相对单一,主要以生产中低端家纺为主。通过互联网,企业更倾向于在全球范围寻找更优质的资源,“将最流行的设计花型、款式等与本地的机器、生产工艺等结合在一起”,降低企业成本的同时大幅提高产品质量。
3新的空间组织:基于互联网的复杂生产协作系统建立
随着互联网及电子商务与南通家纺产业深度融合,以三合口村为代表的淘宝村与毗邻的家纺城从“生产加工基地+农村交易市场”传统协作方式,转向基于互联网的复杂生产协作方式。
3.1 趋向复合功能的村庄
连接上互联网的三合口村,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围绕新的经济活动重新组织生产和生活空间。从传统生产加工型村庄,正在向生产加工、设计研发、创新等功能复合化的空间单元转变。近年来,三合口村新建成56栋6层标准厂房及相应的宿舍、食堂、公寓等相关配套设施,总投资额超过10亿元,总建筑面积为68万km2,采用产学研一体化设计,满足企业生产、办公、研发等多种功能需求。这种标准厂房具有通用性、配套性、集约性和节能省地的特征,适合中小企业入驻。即便是小到1户农宅,都是集“生产、居住、生活”于一体的微小功能复合化的空间单元。
3.2 正在崛起的“枢纽性”功能节点
更为重要的是,被三合口村等十几个淘宝村围绕着的南通国际家纺城正在崛起。家纺城由最初的农村交易市场发展到规模达到近3 km2、拥有2万多家商铺、经营着1 000多个家纺品牌的全国最大的家纺专业市场。空间上,传统的面料市场收缩到家纺城东西向大道(金川大道)一侧,而另一侧则建成为低密度的展示办公类的大型网供市场和2个电子商务产业园,形成“园中园”的空间格局。家纺城通过集聚功能性平台,每年举办“中国国际家用纺织品及辅料博览会”“中国家纺画稿交易会”等各种交流会。
在这场互联网革命中,村庄获得了连接能力,纳入“全球—地方网络”空间逻辑中,并趋向于发展出复合功能。家纺城则演化为功能更加复杂的“枢纽性”节点——对外,通过互联网汇聚全球范围的家纺信息及优质资源,展开跨境贸易;对内,通过信息技术数据驱动不断整合地方资源,提供区域性公共服务,使地方化联系更加紧密。
互联网革命中的乡村工业化地区空间演进示意图
4政府及规划的角色
4.1 权责统一的制度安排推动地方发展
在三合口村发展过程中,镇村两级政府发挥了重要作用。近年来,川姜镇作为省级创新平台、综合治税试点镇,获得上级政府的大力支持和政策保障。2014年底,川姜镇与家纺城“区镇合一”,成立了“南通家纺城管委会”,并将管委会迁至家纺城,实行扁平化管理,“一套班子,两块牌子”,以此推动产城融合发展。
(1)通过“区镇合一”下放事权,充分调动镇级政府自主发展、自我保障的主动性,开展招商引资、管理等相关工作。在保障建设用地方面,通州区1年建设用地指标只有500多亩,为了推动家纺产业发展,地方政府打破原有的博弈均衡“土地指标层层下拨”,充分利用现有政策及自身权利的优势,推动规划适度集权,统筹向重点项目倾斜。在“三合口村地块拆迁是做大做强园区规模,构筑家纺产业发展平台的基础性工程”的共识下,三合口村共获得建设标准厂房项目403亩的用地指标,拆迁农户156户,并集中统一还建。
(2)财政上,通过“综合治税”扩大税源,镇级新增财力留成比例提高。2011年,川姜镇作为“综合治税”试点镇在第1季度已完成19个行政村2 252户个体户(不含家纺城)的信息采集、民主评议和定额核定,每年新征税款720万元;位于川姜镇的家纺城,新增税收涨幅达45%。2016年川姜镇上交税收超过5亿元,财政留存约4 000多万元,基层财政公共服务水平和统筹发展能力得到切实加强。通过完善区镇财政管理体制,配套奖励措施,推动地方快速发展。
正是由于事权、财权相对独立,权责统一,才调动了地方政府发展的积极性。镇政府作为管委会的双重身份,一方面除了社会事务工作以外,还要保障地方的发展;另一方面,通过招商引资、税收反哺到区域建设,形成发展的良性循环。
4.2 空间规划在更大范围统筹资源
规划建立起基本的空间框架,更大范围统筹基础设施和资源,支撑地区发展。2014年,海门市、通州区两地政府联合编制了《中国南通(叠石桥·志浩)国际家纺商务城总体规划(2014—2030)》。该规划被视为近年来该地区发展最为重要的一个规划。借鉴花桥商务城、义乌国际小商品市场的案例,通过“高起点”规划向外界展示政府发展的信心并期望吸引更多的发展资源。
突破传统基于规模等级体系的规划方法,将区域协同作为保障地方发展的重要战略。在空间布局上,提出重视区域空间的“延续生长”以及内部空间的“整合优化”。(1)调整用地,指导新一轮镇村布局规划。(2)完善服务功能和居住功能。(3)倡导多主体协调发展,针对原多主体管理下的空间无序发展,除了从技术上打通各级道路和市政基础设施以外,建议对现行两大市场的管理体制进行改革创新。
中国南通(叠石桥·志浩)国际家纺商务城总体规划(2014—2030)
5启示与讨论
以三合口村为代表的乡村发展经验,展现了信息技术与地方产业深度融合所迸发出的巨大力量,同时由于权责统一的制度安排,充分调动了镇村两级政府发展的主动性,并通过空间规划在更大范围内统筹资源,这些都成为实现创新经济爆发式增长的关键。
当然,这场变革还只是处于演进过程中,数据驱动生产发挥作用才刚刚开始,还有赖于未来数据进一步的开放与连接。互联网“群体创造”通过价值创造过程中的分权,将进一步加速创新速度,“大数据”的力量未来将真正体现出来。现阶段仍然存在一些问题:(1)制度没有完全打开,区域竞争内耗仍然存在;(2)生态环境问题严峻;(3)空间规划亟需提升,规划手段和方法有待创新。
详情请关注《上海城市规划》2018年第6期《电子商务推动的乡村空间重构——以南通三合口村为例》,作者:周静,苏州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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