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李孜 新加坡国立大学博士 新加坡国立大学研究员
转自 | 联合早报
包括互联网、人工智能、虚拟现实与生物基因工程等新兴技术,将会创造出源源不断的代替人的新劳动力,同时制造出新的“非人类”消费者。这将会排除资本主义生产、流通和消费循环中引起不稳定和危机的因素——人。这是否根本动摇资本、国族和国家所构成的现代国家模式?
当AI(人工智能)、VR(虚拟技术)、AR(现实虚拟技术)与生物基因工程日新月异的今天,资本如潮水一样涌入虚拟世界,新的生产循环与消费循环或已经成型。做为生产者的人,包括人对未来信心的不稳定对市场的影响,或将被排除在外,而且在消费环节的角色也会被逐步替代。跨越现实与虚拟的新环境下,消费也将被重新定义。
人工智能消耗数据,机器消耗能源,人消耗蛋白质,或许消费将更趋向于本质,就是能量的利用与转化。人作为消费环节的角色也将不再独有,人与非人(机器人,克隆人以及被植入各种新技术而改造的人等等)都成为消费的角色。当科技与资本完成闭环,虚拟世界成为生产与消费的主要场所,我们当下的生产和生活关系已经瓦解。
在科技资本风起云涌,改变世界绝大多数人的生活的同时,这绝大多数人已经在这场变革中出局,普罗大众的意志已和资本市场的游戏逐渐脱离。“毁灭你,于你何干”(《三体》,刘慈欣)的论断盛嚣尘上,也多少说明了大众对自己处境的多少心知肚明。
我曾经在重庆问一位中年电单车徳士司机,是否愿意响应当时中国的多生一个孩子(二胎)的号召。他直接拒绝,不愿将多生孩子来世上为富人和官员“做牛做马”;而另一个从日本回国的高知女媒体人,也竟然回答不愿“将孩子带到这残酷的世界”。
这或许体现城市市民,不论是一般精英还是草根,都怀着相近的厌世情绪来面向未来的一个缩影吧。看看周遭的生活,亲人、朋友与同事,在社交媒体,在线游戏和网络资讯等方面消耗了大部分时间,就可见人们已自觉活在了虚拟的世界,一个“演算法世界”(algorithm)里了。这个相对稳定的演算法世界,实时规范着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
重大的技术革命往往带来严重的社会危机(如第一次与第二次世界大战,成为工业革命带来的经济与社会危机的残酷宣泄口),更是新世界的序幕。
而人需要找到归宿,特别是在被边缘化的过程中。当人们可以有更多的机会与更多时间,加入并构建虚拟社区的时候,一种“在线化”的社会运动方式将席卷全球。社区的概念从物理世界走向虚拟空间,跨地域、跨种族、跨文化、跨宗教的新社群如雨后春笋崛起,这就是我指的“在线社区”。
人们将极大地走出物理方向所限定的社区范畴,迫不及待地拥抱“在线化“浪潮。而这个“在线”的社群也将重新定义和建构物理的社区,人们将以新的世界性的大迁徙(实体和虚拟空间中迁徙)来重新回归自己认同的高地。
这样,线上社群和线下社区合流成为”在线社区“的社会运动。试想,千万个“在线社区”涌现与技术合流,创新继承身份的认同,国家的权力格局也会重定。这个新的治理体系与权力格局将需要有效包容、激发与组织其千万“在线社区”的虚拟与现实的复杂网络关系。这种治理模式需要建在奠基于各“在线社区”共识的“万民之法”。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的在线支付、电商和社交媒体平台的治理,可以说已成形。换言之,互联网与科技巨头已具备治理“在线社区”的能力,横跨五洲四洋的谷歌、面簿、推特等可以看成在线的治理主体。他们可以垄断数据,营造舆论,塑造虚拟空间,管理亿万社群,其经济及社会影响力都超越一国之力,统御全球最具活力的社群,大小通吃,四海一统。
我将其叫做“在线帝国”,之所以用“Empire”帝国之词,是因为他们建造了一个实时决断和执行“生死”的在线“万民之法”(演算法)。这个超越种族、文化、宗教、国家的演算法体系成为主宰,以数据及其AI等技术,超然于人的有限的经验与不稳定的情感来裁决。
另一个关键点是这种超然于人类的判断体制,好似可以包容不同种族、信仰、文化等不同社群。这两点与从波斯、罗马、唐、蒙古帝国等很多大帝国的建构基础相似,通过“万民之法”来保障多族群的民众,在服从于帝国意志的基础上给予自治空间。
而在谷歌、面簿、推特都还不能涉及的中国,东方的国家治理传统将“在线”重现为“大国在线”。中国,做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千年文化不绝的文明体系,其千百年的中央集权与地方自治的体系,伴随着意识形态的重新整合,将与科技巨头技术融合,实现治理体系在线化。
全新的政治经济与社会的格局已拉开帷幕。代替人的新技术,将生产力和生产与消费闭环建构,带来人的各方权益重构;而其后的跨国家、文化、种族等的在线社区或将涌现,新的治理模式西方“在线帝国”与东方治理传统“大国在线”的模式,好似历史的回溯。
权力与技术相互渗透,形成更强力的体系,构建更缜密的意识形态之网。权力体系流动渗透到区域内外的政治和商业文化的方方面,而我们既拭目以待,又参与其中。
李孜博士的新书《Online Urbanizaiton(在线城镇化)》已被麻省理工大学图书馆,哥伦比亚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等图书馆收藏
新书链接:https://www.springer.com/us/book/9789811336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