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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规划、景观这三个一级学科中,由于规划最为综合,涉及的层面多,影响面广(实际上,景观的影响面一点儿也不必规划小,只不过景观圈子好像习惯了小中见大,乐得安闲自在而已),因此,往往成了众矢之的,成为社会大众批评的焦点。这些批评的声音既有来自专业人士的,也有来自一般民众的。专业人士的批评中,既有圈内人士的深刻反省,也不乏圈外人的真知灼见。
但是,在这些批评的声音中,也充满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认识。不对它们仔细辨析清楚,对学科和专业的进步不仅无助,反倒可能混淆视听,耽误了正事儿。下面就常见的几种观点谈些个人的认识。
第一种常见的观点是针对规划效用的,又分两种情况:
一种情况过于夸大规划的效用,感觉规划应该无所不能。在此种认识下,一旦城市出现什么问题,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规划出了问题。于是,规划师往往就成了背锅侠。抱这种认识的人,往往是非专业人士,因此也就情有可原,不必过于认真。
另一种情况则往往来自于业内人士。由于认识到了城市的复杂性,对规划在城市中的作用抱越来越谨慎的态度。例如最近的一篇文章,题目叫《规划,为什么失败?》,其中就讲到“生态系统和城市系统是复杂的系统,本质上是不可预测的”,因此,规划的失败带有某种必然性。这种认识发展到极致,就会导致所谓“规划无用论”。业内人士经常自嘲,说“规划顶个球”,大体就是这个意思。
正因为这种认识来自业内,所以值得慎思。规划的目的是为了预测未来吗?当然不是。尽管我们说规划具有未来指向性,规划与未来密切相关,但规划并不等同于未来预测。对未来的测不准并不影响规划的效用。规划并不是要求我们给出精确的未来,而是要基于未来的预期,做出当下的行动决策。这些当下的决策也并非指向唯一的一种未来,而是面向多种未来的可能性,也就是说,规划不是为了让城市只有一种未来而关闭其它的可能性,而是要让城市在高度不确定性的环境下,为多种未来创造机会。如果未来缺少了多种可能性,则未来往往意味着死胡同。规划不能把城市带入死胡同,规划必须为城市塑造未来的万花筒。因此,我们不是为了确定性的未来而规划,而是为了给未来提供多种可能而规划。
第二种常见的观点是对规划的自负。
既然说是自负,自然也是针对业内人而言的。这种观点克服了“规划无用论”的悲观,认为规划是一个理性的工具,是基于对城市发展的科学认知。规划之所以失败,是因为理性的发挥不够,科学认识水平还有待提高。在这样一种信念之下,很多规划师变成了对新技术,新方法无限热情而迷恋的学习狂,把规划的未来建立在理性的扩充,知识的提高和技能的完善之上。这些规划师往往抱着“向权力讲述真理”的理想,向政府和社会推销他们宏大的叙事和严谨的逻辑。理性规划,科学规划往往成为他们摧毁其他一切不合理现象的利剑。
然而,凡事皆有一定的范围,一旦超出了该有的范围,事物必走向自己的反面。理性也是如此。城市的运作与发展,有很多东西是超越了理性与科学范畴的。如果我们对理性和科学过分自负,往往就丧失理性,变成另一种狂热。不少学者认为,当前很多规划的乱象,来源于规划的不理性。但我想指出的是:这些规划乱象,既有理性不足的成分,也有理性滥用,或对理性过度自负的成分。因此,在谈规划理性的时候,一定要首先给理性设界。只有给理性设界了,城市才会给信仰、情怀、浪漫留下足够的空间。
第三种观点与第二种观点争锋相对,通常来自圈外人士,认为规划的糟糕来源于规划理念落后,规划技术不足。
这类批评者通常言必称国外如何如何,我们之所以没搞好,就是规划水平不行......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种观点与第二种同出一辙,迷信理论和技术能够解决一切。只是这些人并不了解,他们所谓的新理念,新技术,在圈内可能算不上有多新奇。原因是,除了规划师的勤奋好学之外,这些年来国内讲学,做项目的国际知名专家也不少,不少国际专家来到中国之后,他们惊讶于国内创造新概念,接受新知识的能力,完全不亚于他们本国。但是,我们的规划为什么还是搞不好呢?
这里面就涉及到技术与社会的关系问题了。城市规划是镶嵌于价值观、政治、经济、法律等社会大环境之中的一套工具。不理会社会大环境,仅仅谈技术和理念的引进,就好比“橘生淮南则为橘 生于淮北则为枳”。我一直认为,中国的规划并不缺先进的技术,先进的理念。比如TOD,开放街区,步行城市,多样性,混搭,社区参与等等,这些理念早就在规划理论课中讲滥了,也并不是说其中的技术有多么复杂。但这些东西就是没法在实践中开花结果,难道这是规划的问题吗?因此,我们可以说中国的规划不缺好理念,好技术,缺的是让好理念,好技术发挥作用的土壤。新技术的发明可能是偶然的个别事件,但新技术的运用,产生社会效应,则需要整体社会系统运作的变革与之适应才好。这就是为什么说技术促进社会变革。也就是说,技术的发展要求社会与之相适应。如果了解了这些,则第一种认知的问题也就不难理解了。
啰嗦了这么多,总结一下:
第一,规划是基于未来预期而对当下行为的选择。
第二,规划必须要给理性设界。
第三,规划具有四个作用:树远景、立规则、化冲突、促行动。
第四,规划的作用取决于它所在的社会环境。
微信公众号:规画思,作者:老佘独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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