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几章的内容都是在探讨如何建立秩序,这是一章无关建筑设计、设计手法的章节,正章都在用各种辩证的语言告诫建筑师们,要革命!
“在工业的所有领域里,人们都提出了一些新问题,也创造了解决它们的整套工具。如果我们把这事实跟过去对照一下,这就是革命。”
“在房屋建造业中,人们开始大批生产构件;根据新的经济需要,人们创造了细部构件和整体构件;在细部和整体上都做出了决定性的成就。如果我们把这事实跟过去对照一下,这就是企业的方法上和规模上的革命。”
“过去的建筑史,经过多少个世纪,只在构造做法和装饰上缓慢地演变。近 50 年来,钢铁和水泥取得了成果,它们是结构的巨大力量的标志,是打翻了常规惯例,的一种建筑的标志。如果我们面对过去昂然挺立,我们会有把握地说,那些“风格” 对我们已不复存在,一个当代的风格正在形成;这就是革命。”
他认为:当今社会动荡的根源在于房子的问题:不搞(新)建筑就要革命!
这是多么大的决心!
“春江水暖鸭先知”,柯布大师就是这样一只“鸭子”。
他是新时代的先知先觉者!
他对于现代工业文明 带来的巨大变化感受之深,以至于要求我们把现代文明放在整个文明史中去进行评判。如此伟大而深刻的思想,对于一个建筑师来讲是非常罕见的。柯布大师对建筑史学科的贡献也是无与伦比的,他在历史的进程中起到了自己的作用,不会比任何一个建筑史学家差。
他不但觉察到实实在在的进步,也预见到这种巨大的进步所带来的问题:工具有脱离人类控制的危险,人类有异化为工具的奴隶的可能。“人类的整套工具过去总是掌握在人的手中;今天,它被彻底革新并且令人生畏,它暂时逃脱了我们的掌握。人兽在他不能控制的工具面前气喘吁吁,目瞪口呆:进步在他看来既可恨又可喜,思想里一切都乱糟糟,他感觉到自己简直是一种疯狂的东西的奴隶,他没有解放的感觉、宽慰的感觉和好转的感觉。”这不是一个庸碌平常的建筑师所能意识到的。
“人兽必须学会使用他的,工具。当人兽穿戴上他新的盔甲,并且知道他应该作些什么努力时,他会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它们改善了。”
柯布大师的态度仍然是乐观的:认识它,就可以克服它。
总结柯布大师这振聋发聩的号召:
一、建筑相关的的材料、技术和建造方式正在发生革命,建筑也必须发生革命;
二、建筑的地位和革命一样重要,是改造社会的重要工具;
三、当时的社会各个方面都发生了重大变化,一切都动荡不定,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住宅问题,是社会活动的容器与人、活动不相配套的问题。
最后,我站在读者角度看,这是柯布个人雄心壮志和抱负的宣言。柯布认为能量总是要爆发出来的,不挥洒在建筑上就挥洒在革命上!
这是革命,建筑观念的一场大革命。 革命不是柯布西耶一个人干起来的,不过,他给予这场革命最鲜明的自觉意识和比较完备的理论体系。
到这里,《走向新建筑》这部著作完结了。这是一本开创了现代主义建筑先河的檄文体著作。
本书的译者是这样感慨的:“两千年过去,从十九世纪下半叶起,出现了一些全新的建筑思想,一场建筑理论的大革命开始酝酿了。到 20 世纪 20 年代初,石头缝里进出了一个孙猴子,柯布西耶出版了《走向 新建筑》,造了玉皇大帝的反。”
“这是一本奇书,六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我们有一些人面对这本书,还是会感到恐慌的。 因为它把几千年来的建筑价值观颠倒过来了,来了个大翻个儿。而我们有些人,还沉醉在古老的酣梦里。”
回头看看,《走向新建筑》出现在承前启后的时期,是划时代的著作。柯布大师毫无保留地赞扬了远洋轮船、飞机、汽车这些大工业产品,认为建筑的趋势就和它们一样,必然要变为“居住的机器”,建筑将变成依据计算和几何产生的大企业批量制造的产品。
但就在《走向新建筑》出版30年之后,勒·柯布西耶设计了现代建筑史上最特别的建筑之一——朗香教堂,它有着不合理的非理性墙壁、大大小小的窗扇和匪夷所思的屋顶。人们把这当作一个标志,说柯布大师与他之前的理性主义划清了界线,走向了浪漫主义和表现主义。这时候,他好像把自己心中那个非要藏在工程师后面的艺术家给推到了前面。
我个人更愿意理解为,这是柯布大师在研究了现代建筑30余年以后的一次再审视,再审视“理性”的必要,再审视“浪漫”的充要,不失为一次更大胆的挑战自己的尝试。
尽管如此,这依然不能掩盖柯布大师为现代主义建筑奠定的宏伟基础。因为就在他不断叫喊着“不搞(新)建筑就革命时,现代主义建筑诞生的时代基础已经成立,柯布大师的宣言成为了建筑师们与传统的建筑形式划清界限的号令。这也正是《走向新建筑》这本书最终声名远播永远列在建筑系读书目录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