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钱云(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吴丹子(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
▲ 茶儿胡同垂直绿化
从“天人合一”到“绿色更新”
北京是一座古老辉煌的城市,是“都市设计的无比杰作”。在北京城3000年的建城史中,从宏观布局到微观细节,都一直遵循“天人合一”的理念精心构思,强调人工建造与自然环境的完美融合。
▲ 北京古都城市内外自然系统 图|郭卓君 绘制
清代在西北郊建造的“三山五园”将西山和玉泉山众多泉流汇纳,形成园林中的湖泊,再通过高粱河将水引入城内,串联起一系列湖泊,诸多宫苑、坛庙、王府临水而建,水岸成为城市重要的开放空间,城中水系再向东接通大运河,由此北京城内外的自然景观成为一个连贯完整的体系。这一自然系统承担着调节雨洪、城市供水、漕运、灌溉、观光游赏、塑造城市风貌等复合功能。城市居住的基本单元——四合院平铺在棋盘格结构的城市中,每个四合院内都种有大树,从空中鸟瞰,北京城掩映在绿色的海洋中,每个院子都有别样的风景。
如今的北京正在经历城市的超速发展和剧烈变化期,灰色混凝土构筑的建筑、道路、基础设施成为城市环境的主宰,并不断蔓延和侵占水体、田野和公共空间,城市内外完整的自然系统被阻断,“绿色”与“人文”的元素被挤压到“灰色巨构”的缝隙中,呈现碎片化分布的状态,人性化的尺度、城市的个性与特色不断消退。
面对新的城市问题,2013年开始,由北京林业大学著名风景园林学家王向荣教授领衔的“北京绿廊2020”研究团队,开始了一项再塑北京完整的城市自然和公共空间网络的系列研究计划——探讨利用北京现有自然和公园绿地的提升,依托河道和快速交通线两侧、废弃铁路沿线和其他低效利用土地的再利用,形成多条彼此串联的绿色廊道,重构贯穿城市内外的连续自然系统,同时连接缝合被各种混凝土实体分割的公共空间。
▲ “北京绿廊2020”系列研究型设计工作海报
这个网络体系可以承载丰富多彩的都市生活,成为慢行交通、游憩和运动的载体;也可成为人们认知、体验城市文化的场所;还可以给周边地区带来更多的商业机会,提升周围社区活力;更重要的是网络体系的绿色基础设施,承担着气候调节、雨洪管理、生物栖息和迁徙廊道构建、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关键作用。
探索城市自然系统的再生与重构
在过去1000多个日夜中,“北京绿廊”团队先后完成了“京张高铁活力绿廊”“三山五园历史文化绿道”“五里坨浅山区”等多个区段的研究型设计探索,结合城市更新、“留白增绿”等机会,着重探讨在北京中心城区“嵌入”绿色网络、重构城市内外自然体系的方法、策略和实施模式。
京张高铁活力绿廊
京张铁路是中国人自行设计建造的第一条铁路,从西北郊一直延伸至城市中心区。由于铁路的切割,沿线地带产业落后、面貌破旧,形如城市中一道“疤痕”。为支持北京2022冬奥会,新建的京张高铁将从原有线路的地下穿过,原有路轨将大部拆除,为地面留出空间。这为构建贯穿城市内外的绿色廊道、更新沿线业态和重塑沿线风貌提供了难得的机会。
▲ 京张高铁活力绿廊区位
▲ 京张高铁活力绿廊鸟瞰
“北京绿廊2020”提出的京张高铁活力绿廊南起北京北站,北至东升八家郊野公园,总长度约10公里。通过对沿线用地、产业、文化和绿地等资源的调研分析,研究团队深挖土地利用潜力,提出从北到南串联八家都市郊野公园、五道口商业文化广场、清华园火车站铁路记忆公园、大运村体育休闲公园、知春路文化科创园区、大钟寺商业活力中心、转河邻里公园等多个有特色的公共空间节点,使之成为北京环境优美、功能多元、相互贯通且最具特色的绿色活力廊道。
▲ 八家都市郊野公园
▲ 清华园火车站铁路记忆公园
▲ 大钟寺商业活力中心
三山五园历史文化绿道
三山五园位于北京西北郊,由于坐拥西山风景和京城水源地,是历史上皇家行宫苑囿的主要聚集区域。三山五园中的“三山”指万寿山、香山和玉泉山,是京郊重要的风景山林;“五园”指清漪园、静宜园、静明园、畅春园和圆明园,均为皇家历史名园。优美的自然生态环境和悠久的历史文化遗产使该地区逐渐成为京郊具有重要价值的风景名胜地。
现在的三山五园地区已完全纳入北京中心城区,尽管依然保持着极高的绿化覆盖率、密集的古迹遗存,然而整体的空间形态和功能已经被严重“割裂”,诸多传统村庄被私搭乱建的棚户包围,机关单位、军队、院所的围墙封闭,水系和稻作系统分崩离析……三山五园的生态、历史、文化等正面临整体重塑。
▲ 三山五园历史文化绿道总平面
依托详实的历史资料和反复的现场勘察,团队提出了在三山五园地区探索文化遗产保护与展示、自然植被与水系统再生、休闲游憩强化与城市功能更新等多目标相融合的生态网络构建途径,通过综合文化遗产、生态基底、基础设施、居民生活、旅游发展和视觉景观六方面的因子,明确了三山五园绿道的选线方位,并完成了对有特色的关键节点地段的详细设计构想。
在毗邻颐和园北宫门的青龙桥片区,通过整合衔接周边城市交通、加设步行生态廊桥、河流驳岸生态化等,对破碎的生境斑块和城市街区进行“缝合”,重塑青龙桥片区历史上商贸往来繁盛、滨水环境优美的盛景。
▲ 青龙桥片区设计构想
在颐和园以西片区,以“水融园外园”为设计概念,通过GIS软件对场地和历史信息进行细致的层叠分析,重构了连通北京植物园、北坞村、玉东公园与颐和园西门的水系和绿道网络,形成了三山五园地区最大的自然休闲中心。而京密引水渠和清河夹合成的三角地段被确立为三山五园地区生态、都市和文化型绿道的重要衔接枢纽,依托一系列公共设施,慢行交通实现了在绿色环境中与轨道交通、公共服务体系的良好衔接。
五里坨浅山区绿色网络
石景山五里坨地区,位于小西山西麓,由小西山和永定河围合形成碗状浅山和平原区,是西山永定河文化带中“山-水”的关键衔接点,也是历史上“京西古道”的起始段。因为临近与门头沟区的交界边缘地带,又受到首钢工业污染的影响,该地区发展长期滞后,散乱分布着大量棚户区、工业仓储区和封闭住宅区,且被多条铁路严重切割。
▲ 五里坨绿色空间网络构建
团队着力强化“山-水-城”之间绿色空间和慢行系统的衔接,提出了一系列棚户区和工业仓储腾退计划、山体生态修复计划,并在铁路、快速道路和水利基础设施绿色化更新的同时,在城市关键节点“嵌入”康养休闲和文化创意产业空间,整合现有绿色开放空间资源,着力打造三家店-模式口历史文化村落群、南马场-双泉寺浅山文化休闲带、原首钢电厂创新园区等核心片区,实现首都西大门形象的华丽转身。
让绿色理想融入街头巷尾
帕特里克·格迪斯说,城市必须不再像墨迹、油渍那样蔓延,一旦发展,他们要像花儿那样呈星状开放,在金色的光芒间交替着绿叶。“北京绿廊”团队将工作的全过程建立在一个开放的讨论和协作平台上,通过充分展示每个阶段的成果,唤起更多民众关注,以广泛的“智力众筹”向各界人士汲取智慧,以期滚动式的实现设计构想的不断完善。
参与式设计,传递绿色理念
2016年起,团队持续3年在“北京国际设计周”期间举办“北京绿廊2020”主题展览。这是设计周首个以“城市”、“绿色”为主题的大型展览,不仅展示大批精美的图纸和工作模型,也使用视频和VR虚拟现实技术,使参观者身临其境地体会设计场景的“人景互动”,吸引观众“挖空心思”表达他们对“绿色北京”的美好设想。
▲ “北京绿廊”虚拟现实场景互动
2018年国庆黄金周的日观展人数突破2000人次,群众留言达200多页。评论认为“北京绿廊2020”系列主题展有望成为一个标志事件,广大民众史无前例的充分融入到城市人居生态环境建设的探索中来,是北京城建史上“自下而上”参与式设计的有益尝试。
▲ “北京绿廊”系列主题展览
胡同里的绿意营造
大栅栏历史文化街区“胡同微更新”计划的落地实施,是2018年度“北京绿廊”工作的核心亮点之一。位于茶儿胡同12号的一处四合院被打造成“胡同花园”正式对外开放,焕然一新的小院挂牌成为北京林业大学“胡同院落绿色微更新”示范基地。通过对院落不同空间的改造利用,向公众展示了社区农业、家庭园艺、胡同花境、墙面挂绿、廊架悬绿等多种绿色微更新技术方法。作为一个开放基地,这里将汇集各方相关研究实践项目。目前,北京林业大学“古城绿意”研究小组开展了第一个进驻项目“茶儿绿意”。希望通过“以点带面”的方式,持续思考和探讨老城有机更新、“留白增绿”的新技术和新模式,为老城的保护与更新注入绿色营造的新生力量。
▲ 茶儿胡同12号院一角(原貌-渲染图-建成效果)
今年10月,大栅栏“胡同梦想院落计划”在茶儿小院启动,居民们热烈讨论并踊跃报名,期望将茶儿胡同12号的经验不断移植。根据日程,到2019年,还有至少4个杂院将变身主题各异的“胡同花园”或公共阅读空间、展厅和居民会客厅等,“大栅栏社区花园遛弯计划”也在推动中,期望未来有更多市民和游客能共同感受胡同里四合院的绿意。
▲ 茶儿胡同12号院内展示
结语
新的工作如火如荼,“北京绿廊2020”团队“初心”如故却更加信心百倍,期望与公众一起,发挥设计的力量,让城市中的“绿色种子”能够像藤蔓一样从缝隙中持续生长出来;让“生态、人性”的场所在高密度发展的北京城中释放自然属性;让“包容、共享”成为未来北京城市生活的主旋律。
尽管从美好的构想到真实的实践,还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和不确定性,然而世界上任何伟大的事业都是从畅想开始的。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公众关注和参与,“北京绿廊”规划的蓝图正在一步步让“梦想照进现实”。
本文刊载于《》杂志
2018年 第 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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