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中国春节前的返乡迁徙总量在持续减少中。2019年骤减。
下图所示为,从2016年至2019年每年春节前十天返乡迁徙期间,北上广深迁出人流的走势(图1)和全国迁出人流的走势(图2)。
图1. 北上广深春节前十天迁出人流
2016年 - 2019年
图2. 全国所有城市春节前十天迁出人流
返乡迁徙出行量减少,表示外出务工的流动人口在减少。
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8》,从上世纪80年代初到2015年,中国流动人口规模持续增长;但从2015年开始,全国流动人口规模从此前的持续上升转为下降。
80年代初期至90年代初期,随着《关于农民进入集镇落户问题的通知》的发布,国家放宽了对农村人口进入中小城镇就业生活的限制,促进了农村人口的乡城转移,我国流动人口规模从1982年的657万人增加至1990年的2135万人,年均增长约7%。
1990~2010年,因户籍松绑,加上城乡经济差距扩大,中国开始大规模人口迁徙,流动人口数量以每年约12%的速度增长。2010年达到22143万人。
2010~2015年的流动人口增长速度明显下降,年均增长约2%。伴随着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和中国工资水平的提升,中国外向型经济的发展模式受到挑战。劳动密集型产业向更低劳动力成本的国家转移 。外资的撤离导致部分工厂倒闭,劳动密集型产业就业的机会减少,农村外出劳动力被迫回流。
从2015年开始,全国流动人口规模从此前的持续上升转为下降。2015年国家统计局公布全国流动人口总量为2.47亿人,比2014年下降了约600万人;2016年全国流动人口规模比2015年减少了171万人,2017年继续减少了82万人。
近几年来,国家要求严控特大城市人口规模。北上广深在吸引高端人才的同时,相继出台政策限制外来人口。城市人口变化是城市未来发展的重要变量。城市对人口结构改善的需求,以及对人口红利进入尾声的焦虑,都通过人才政策体现出来。杭州、武汉、成都、南京、西安、郑州等二线城市,陆续出台各种政策,展开“抢人大战”。
由于东部地区劳动力、土地等基本生产要素成本上升,资源加工型和劳动密集型产业向中西部转移加快。 近几年,国家出台了扶贫政策和乡村振兴规划,希望能改善中西部的基础设施,增强经济造血能力,拉动内需,缩小东西部地区发展差距。
乡村日渐衰落。从1994年开始到2014年,中国行政村数量下降了约2万个,平均每天减少近30个村庄。乡村人口向县城转移。
大城市生活成本高,落户、购房、教育、高考以及医保等政策,都限制了流动人口的稳定。随着年龄增长、如果无法在大城市安定下来,外迁劳动力会选择定居二三线城市或返回家乡附近就业,不进行跨省迁移。
安定下来的流动人口逐渐在城市生根,由短住变成常住,不再流动。
根据对返迁人口的调研发现,返迁人口以40~50岁、20~30岁为主。超七成返迁人口不愿再外出。
农业农村部发布消息称,2017年中国累计有740万人返乡“创业”。
http://www.chinanews.com/cj/2018/06-15/8538779.shtml
今年春节前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因为没有活干,早早返乡。某四川外出打工青年说,往年春节前还在紧张忙碌地上班,甚至要加班加点,但是今年差不多提前2个月就回家了。
因经济下行,2018年大量民营企业倒闭,由此带来大量失业。路透社2018年10月16日的一则报导中提到,“一份官方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504万家企业倒闭“。
https://cn.reuters.com/article/china-sme-borrowing-1016-tues-idCNKCS1MQ0Q7 (翻墙访问)
网易引用了路透社的报导,于2018年10月22日发表了题为《今年上半年国内504万家企业倒闭》的文章,但不久文章就被删掉了。网易原帖已经404,这是备份链接:
http://www.twoeggz.com/news/11793409.html (翻墙访问)
下半年的情况比上半年更差。
春节前的人口流动体现了返乡迁徙和流动人口供给,日常的人口流动则体现了城市的活力。
从2015年至2017年,武汉到湖北省内和全国其他城市的日均人口流动一直在不断增加中。
图3. 武汉和湖北省内及全国其他城市之间的
日均人流
2015年-2016年-2017年
然而2018年却出现极显著的下降。对比2018年上半年(左)和下半年(右),差异十分明显。
图4. 武汉和全国其他城市之间的日均人流
左:2018年上半年
右:2018年下半年
这是2018年4个季度的对比。每个季度都在走低。
图5. 2018年武汉和全国其他城市之间的日均人流
左上:1季度;右上:2季度
左下:3季度;右下:4季度
2018年全国很多城市和地区的人口流动都出现了这样的下降趋势。
2018年经济下行到什么程度呢?2018年12月中旬中国农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向松祚在中国人民大学演讲时大胆直言: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是6.5%;但一个非常重要的机构的研究小组内部发布的报告是,目前中国GDP的增长率为1.67%,而另外一种测算显示,经济为负增长。见向松祚演讲:四十年未有之大变局(点击访问,需要翻墙)
网传,2017年10月马云在预测2018年经济时说,我们将迎来30年来最恐怖的失业潮和倒闭潮。
返乡减少的同时,逆流增大。今年出现了一个新名词:反向春运,即老人和小孩到城市团聚过年。
下图所示为,2017年至2019年春节前十天,北上广深迁入人流占迁入迁出人流总和的比例变化。今年反向迁徙的比例的确比往年有大幅度增加(北京从2018年就开始增长)。考虑到数据的来源是智能手机的用户,而反向迁徙的人群中可能有些人不使用智能手机,或不使用定位功能,真实的反向迁徙比例增长可能比图中所示更高。
图6. 春节前十天北上广深反向迁徙比例变化
2017年-2018年-2019年
反向春运的原因,或与返乡火车票一票难求或回乡机票太贵密切相关。父母时间自由,逆向票好买。随着城镇化的加速推进、城乡二元结构的消除,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在大城市能够居有定所,大城市对于外来务工人员来说逐渐有了家的感觉。把父母接到城市,缓解了春节前集中离开大城市、春节后集中返回大城市的交通压力,还激活了春节旅游市场,让家人把过年和旅游结合起来,一举多得。
携程大数据显示,2019年春节前一周,上海、北京、广州、深圳、杭州、南京、天津、青岛、宁波、厦门等十大热门目的地的机票预订量同比增长超40%;飞往上述城市的机票订单中,儿童旅客占比同比增加39%,50岁以上旅客占比同比增加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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