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二年秋,当时的市规划局交通室主任交给我一项任务:参加北京市道路命名工作。这对我来说既新鲜又不熟悉。虽然我在北京念了几年书,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郊区的校园中度过,参加工作的实践又很短暂,所以对北京的街道知之甚少。正苦于不知从何入手时,领导提出,应该出去走访熟悉北京的专家学者,特别是老舍先生,从他的作品就能看到他对北京非常有研究。
就这样,在一个冬天的上午,按照预先约定,我来到东城区廼兹府胡同老舍先生的家,那是一所整洁、雅致的小四合院。老舍先生在得知我的来意后,就娓娓动听的向我介绍了北京城的历史、街道的分布和名称的由来。他说北京的街道名称和古都一样历史悠久,其中很多是由元、明、清历代相传,很有特色,而且很多的名称都是有据可査的。以故宫为中心的旧北京城形成凸字形,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中还有一座围绕着故宫的皇城。在旧城内外散布着众多的寺庙、官衙和王府。旧城四周又有皇帝祭拜天地日月的天坛、地坛、日坛、月坛以及在西北郊区还有两处大片的皇家园林等,很多都成为街巷名称的命名依据。
具体的如:内城的九座城门,都有以它们命名的街道:徳胜门内大街、德胜门外大街;安定门内大街、安定门外大街;朝阳门内大街、朝阳门外大街等等。以皇城城门命名的有:东安门大街、西安门大街和地安门大街。以寺庙和古建筑命名的街道有大佛寺东街、隆福寺街、园恩寺胡同等等,以及鼓楼东街、鼓楼西街、贡院胡同等等。以地名命名的街道有西单北大街、西四北大街、东四南大街、东四北大街等等。
以和百姓生活有密切关系的集市作为街道名称的如:米市、粮市、猪市、羊市、骡马市等街名。另外还有为纪念抗日名将张自忠、赵登禹和佟麟阁,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三条街道。北京绝大多数的街巷名称多是历史形成又有参照物,因此方便群众,好找好记。
老舍先生还着重点评了一些街巷名称:如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原来是依据天安门前,原有的长安左门和长安右门而得名。一条主要的大街取名长安街很有意义,老百姓都希望天下太平,长治久安。又如以景山命名的景山前街、后街和景山东街,以景山取名,再加以方位识别,让人很容易找到。此外,北京的胡同很多,号称三千多条,其名称又多是沿用过去流传下来的,其中有难听的或是不雅的名称,后人以谐音替代改名,也很容易记住,如廼兹府(奶子府)胡同;礼士(驴市)胡同;吉兆(鸡罩)胡同等等。最后老舍先生强调北京的街道命名,是一项重要的又很有讲究的工作,涉及面广,不仅要体现城市的历史文化,还要方便群众的生产生活,要慎重对待,还建议我到北京图书馆查阅有关记载古都街巷的历史书籍。
老舍先生近两个小时的谈话,对我启发很大,不仅让我对北京街巷名称的历史和现状有了初步了解,也认识到道路命名工作的重要。以后再通过调研、采访和吸取老舍先生等专家的宝贵意见的基础上,我们起草了道路命名原则初稿。经过各级领导的修改和审査(吴晗副市长作了最后的修改和审定),1964年经市人民委员会通过了《北京市道路命名原则》,确定了“尊重历史、符合习惯、体现规划、好找、好记”的总原则,也通过了“道路命名的10条具体原则(略)”。
四十多年过去了,道路命名的总原则仍在指导着我们的路名工作,老舍先生为此做出的贡献是令人不能忘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