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历史城市文献、城市图以及实地调研可知,“凝秀”在中国古代实践中有着广泛运用,并积累了诸多宝贵经验。例如福建顺昌县的凝秀亭,乃择城中县衙仪门南侧佳地而建,且巧营亭之四檐、四窗、四壁,而达“聚山川之秀而遹观厥成”的效果;福建政和县的具美楼,乃选城中县署前“高基址”而筑,并巧营檐栋,而成“挹溪山之胜,穷睇睐之奇”的景致;湖北蕲春县的四见亭与江山清趣亭,乃分建于麒麟山和凤凰山巅,皆可达“凭几而观”“于是一郡之胜概毕萃于斯亭”的境界;江苏南通市的萃景楼,乃巧筑于狼山之巅供世人旷览一方胜景,并被赞道“昔非无时景也,而未始有以萃之……今有楼,则一举瞩焉”。此外,如安徽黄山市之北极殿、湖南凤凰县之奇峰阁、福建浦城县之越王台、江西龙泉县之抱景楼等,亦可谓“凝秀”典范。本期栏目从诸多案例中遴选福建永春县环翠亭、江西宜春市宜春台、河南洛宁县大观亭和浙江杭州市我心相印亭等4个案例,对“凝秀”的传统规划实践做进一步阐释。
福建永春的环翠亭,位于距城二里的北山之巅,有“削玉排青,千重树绕,凝岚散霭,万叠峰攒”之景,被赞为“地揽诸峰秀”的风景佳地。环翠亭始建于宋,后屡经修葺,古人通过对该亭坐落方式与窗洞细部的精心设计,巧妙地将北八里之大鹏山,南二里之城池、桃溪,东三里之悬钟寨等众多景致收揽亭中,遂使这一隅之地成为关联四围山水、点化城市格局的一方标志。古人有诗曰:“眼前马岫苍盈几,背上鹏峰秀映庭,东望泰山无边碧,西环桃谷有余青”。
▲ 重建环翠亭图[引自清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永春州志》]
▲ 环翠亭及其周边景致在现代地形图中的分布示意图
江西宜春的宜春台,则建于城内制高点,“根盘里巷之间,影落轩窗之里”,与凤凰台、仙女台共同“耸然特立”于城之东南阜。宜春台始建于汉,高五十余丈,台上曾建有仰山行祠等建筑,古有“巍峨楼殿锁烟霞”之谓。宜春台雄踞高垲之势,其北一里之袁河、五里之袁山,西北四里之化成岩,西南四里之凤凰山等山水形胜尽收眼底,成为城市格局中极富人文意义的一处胜地。宋人刘嗣隆曾在《题宜春台诗序》中赞曰:“周览川原,下望人烟,四时佳景,罗列目前,为一州之壮观、万家之游息矣”。
▲ 县城图[引自清同治十年(1871年)《宜春县志》]
▲ 宜春台及其周边景致在现代地形图中的分布示意图
河南洛宁的大观亭,位于城北六里的凤翼山巅。其地故有石神庙等标志设施以点缀山川,后该庙破败荒废,“山川闇然弗彰”。至明嘉靖时期,邑人于此地创建大观亭,力求“拾取山川之秀,而纳吾大观之中”。是亭选址于凤翼山巅的一处视景开阔地,使其可俯览“一湾洛水环襟带,百丈金门展锦屏”等胜景。古人在《大观亭记》中曾描述其景致曰:“北揭中天之斗,东瞻峻极之岳,南尺程门之雪,西霭龟窝之瑞”。因其秀美景致,“大观胜概”被列为洛宁八景之一。
浙江杭州的我心相印亭,位于西湖小瀛洲岛的西南端。该亭始建于清,后屡经修葺重建,今亭为三开间歇山顶,两边加两翼。在设计上,依循亭与四围山水的空间对应关系而巧施布局,东南二里之雷峰塔、三里之南屏山,西南一里之苏堤、六里之南高峰,西八里之棋盘山、十里之天竺山,西北八里之北高峰以及西湖等众多景致收揽亭中。同时,我心相印亭运用框景的构景手法,对亭之月亮门、洞窗与“三潭印月”的三座石塔的关系作精心推敲,遂将三塔分别映入一亭之中,营造了“一亭涵三塔”的妙境。
▲ 西湖全图[引自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西湖志纂》]
▲ 我心相印亭及其周边景致在现代地形图中的分布示意图
▲ 我心相印亭及其周边景致现状实景图
总之,“凝秀”作为一种发现城市景致、提振城市格局、升华城市境界的规划方式,体现出中国规划重视城市景致的优秀传统。基于对城市与山水环境整体关系的深邃洞察,对城市关键点的深刻把控,规划建设之“为”与“不为”也就成竹在胸了。事实上,每一座城市不仅有自身独特的景致,而且也必然蕴含有领略这些景致的关键点,以收揽风物、吐纳江山。这些关键点亦往往成为人物云集之处、人文荟萃之所。继承并发扬“凝秀”这一本土规划智慧,就要重拾中国规划的重景传统,发掘和传承每一座城市在历史上所积淀的“凝秀之所”,并结合时代发展,发现新的“凝秀之地”。这对于增助城市特色,提升城市内涵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