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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看中国︱破墙规划与历史视角下的中国城市(两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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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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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6-03-15 00: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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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stainableCity & Transportation
编辑团队
原文/ LINDA POON、Martijn de Geus
翻译/ 顾天奇 (悉地苏州) 文献/ 谢林君
校核/ 众山小 编辑/ 众山小 排版/ 蒋理
译者萌像&导读:
本文是从老外视角来看待近期国内的破墙之争。尽管沸沸扬扬,不过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众说纷纭之外,且听一下冷眼旁观的老外是怎么说的。则二吐血推荐一本新书《了解中国城市》,是西方尝试通过一种全新的视角看东方,从中国汉字、阴阳五行等出发,研究中国城市和西方城市的不同,认为中国城市是“丰”、“慎”和“形”共同作用的结果,同时中国城市也是从方块字出发造象的产物。另外该书也先见性地介绍了对中国大院围墙的一些认知,认为中国公共空间私有化的根本是其具有明显的阶级性色彩,起源于以家庭为纽带的阶级分化中,由此形成了中国城市独特的街坊大院封闭小区的围墙文化之中。不过本文的核心是尝试对中国城市的一种全新的解读,采用不同于主流的分类和概念框架,认为根植于西方的理念形成的科学世界观,并非普世的。
1
中国的破墙计划
原文/ LINDA POON 翻译/ 顾天奇 (悉地苏州)
图一、一个典型的封闭式高档小区
前不久,就在叫停“奇奇怪怪的建筑”后,中国又开始计划对封闭式社区说不。在最近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中,除了要求“提升城市建筑水平”,《意见》还指出“新建住宅要推广街区制,原则上不再建设封闭住宅小区。” “已建成的住宅小区和单位大院要逐步打开,实现内部道路公共化。”根据政府的观点,开放封闭小区不但有利于缓解交通拥堵,也能实现土地的集约化利用。
但是“意见”中的这一条,受到了来自法律专家和普通民众的广泛批评。有律师认为如此做法侵犯了小区居民的“物权“,而中国的《物权法》规定,公民的物权是 “神圣不可侵犯”的。根据《南华早报》相关报道所述,在中国封闭小区内的小区道路和公共空间包含在住户购房费用中,因此这些道路和公共空间本质上属于“私人财产”。根据这家香港报纸的说法,中国最高院曾表示会对这一行政指令意见“保持关注”。
封闭大院小区里的居民对“意见”表达了强烈的反对:2万人参加了在新浪新闻版块发起的一项非正式调查,大约四分之三的被调查者表示不支持。65%的受访者表示安全问题是他们最大的担忧——即便根据之前的研究报告,小区围墙大门的存在与预防犯罪之间并无明确的关联。高达85%的人表示如果开放小区,业主至少应该得到相应的赔偿。
然而,在法律和安全考虑之外,对政府的这项规定,可能还存在着一种更深层次的文化抵触。封闭小区的兴起起于90年代,那时中国的城市以推动住房的私有化(商品房)来促进经济发展。从那时起,封闭小区就成了相对富裕阶层的自留地,只有有钱人才有多余的资金在人多地少的中国用钱买空间。来自宾州州立大学的建筑教授Alexandra Staub表示,“在人均居住面积普遍不高的情况下,花一笔大钱买一个更大的公寓房,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人生大事。”
Alexandra Staub教授主要从事从文化语境解读住房和城市空间的研究。他说,“购买这样一处住房是上进的标志,我觉得人们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想法。”
封闭小区同时也能给予住户自由和隐私的感觉,在共产主义国家,这样的感觉本身就很有价值。一篇早在2007年刊于Social & Cultural Geography杂志中,由新加坡国立大学地理学教授Pow Choon-Piew解释了上海的封闭住区背后所隐含的深层含义
( 参考文献1,请联系我们索取)
:
商品房市场和封闭小区的兴起可以这么解释:这是一种在国家控制下,增加个人自治权的新型家庭空间。上海这些封闭社区的存在可以更细致的理解和体会为:与其说是私人获取的公共空间,不如说是从国家那里拿来一方唤醒居民自治的热土。(虽然仅仅是对那些负担得起商品房的人来说)。
伴随着这种思潮,更多封闭孤立的住区出现了。Pow指出这里的居民与他们的邻居关系不再紧密——与美国的情况很类似——只是和隔壁邻居会说上两句话。即使这种情况不是封闭小区所独有,Pow仍然表示封闭小区门后的这种情况日趋明显。他写道,“对社会精英阶层,个人隐私‘与自由同等重要’,而对于暴发户来说,由于社会的贫富差距日益拉大,封闭小区这样匿名的环境甚至还成为了一种洗白的必要。”
很遗憾,这样的新型小区——景观丰富、场地宽裕、设施配套齐全,带着对更好和干净的生活的承诺——却是让城市规划师和政府头疼的大问题。甚至有些开发商逆势而动,在以往开放式的小区周围重新做了围墙。
图二、万科金色家园小区内的一条商业街
Staub回忆起最近一次去上海的经历,坐落于貌似公共空间的商业街被整个锁在小区大门后。“有商店和邮局,和商业街上一些常见的东西,怪异的是,它却在一道围墙后。”
“大体量封闭小区中的公共街道成为尽端路,这些路阻隔了城市的肌理和脉络,就连行人也无法通行。” Staub解释,“我能理解这种担忧(封闭小区带来的道路阻隔),为了保持城市活力,必须有一些以行人为导向小尺度的城市公共空间。如果不这么做,城市活力就会逐渐消散,城市也就‘死了’。”
禁止封闭小区可以解决上述问题么?也许这么做带来的影响,远比它看起来的影响深远。如同一位北京科技大学法学教授在SCMP所说的,“居民没有义务向公众开放空间,政府也无权干涉。”
(http://www.scmp.com/news/china/policies-politics/article/1915642/chinas-plan-force-private-residential-compounds-open)
2
历史视角下的中国城市
原文/Martijn de Geus 翻译/ 顾天奇 (悉地苏州)
图三、上海城市鸟瞰
如果西方的分类理论,并不适用多数城市形成的实际情况,那么…
不巧的是,现代城市和建筑的论述绝大多数出自西方的教育模式。而要理解中国的城市,则需要更加全面的概念——不是用西方知识体系去肢解,也不是用西方城市的发展模式去类比。
换个方式,本文以全局的角度看待中国城市发展,将历史文化与城市结构、生活方式的联系以及对城市环境的认知的关系,带入对当代城市解读的语境里。
如若
有别于主流城市概念的一种模式,近期有一本著作正好对这种全面解读的模式进行了讨论。在这种模式里,理解中国城市的概念框架包括两部分内容:对当代超现代性的解读和对2500年社会文化历史的解读。
“中国的城市”这个概念,既非产生于改革开放后快速的城镇化进程,也不是来源于现代城市规划理论。要理解这个概念,需要从更宽广的视角出发。如是,这本书揭示了中国城市形成的古老概念与现代城市之间的传承,而不仅是分裂和混乱。
图四、图书封面
下面将主要介绍Li Shiqiao教授的著作《了解中国城市》的成书背景、主要结构、重点和总结。笔者并不认识该书作者,或与之有任何利益上的关联。但是笔者认为该书作者表达的观点引人入胜、值得分享。
(购买链接:http://www.amazon.com/Understanding-Chinese-Published-association-Culture/dp/1446208834/ref=sr_1_1?ie=UTF8&qid=1454406484&sr=8-1&keywords=understanding+the+chinese+city)
图五、北京紫禁城
很明显的:随着中国传统的边缘化、以及缺乏对西方文化政治思想制度的引入,中国的城市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模仿和反抗的废品收购站,两头倒、两头又都不是。——Li Shiqiao,写于南华早报。
导读
自中国开启快速路城镇化进程以来,“中国城市”这一概念就逐渐成为全球学术界一个感兴趣的话题。带着这样的兴趣,中外学者都试图给出一种解释——解释产生如此独特城市的成因,并解释对中国城市了解的这一过程自身。
Li Shiqiao认为,不应将中国城市肢解成许多部分去理解,也不应与国外的模式对比着理解。理解中国的城市需要一种全面深入的概念。在这样的概念里,“历史文化观”与城市结构或生活方式相关,与城市环境的认知业相关,能用于对当今语境的解读。
他同时还提出一个假设:当代城市和建筑的观念大多起源于西方学术模式。而如果西方的知识体系和分类并不是解释城市形成的主流。那会怎样?这实际上提出了一种暗示:
对中国城市的解读,如采用不同于主流的分类和概念框架,可能反倒会有更好的效果。
结构
《了解中国城市》全书共三个部分,引出三个不可分割的对中国城市的理解。每一部分又被分为三个章节,因此共有三部九章。 通过三个主题,作者建立了理解中国城市的知识框架。在每一部分,通过对西方同等概念的详细对比,反映出如作者所说的主流的分类方法并不适用于中国城市。书中每一部分又构建了部分案例,在案例中提出全新的必要性,来分析解释中国城市所特有的现象。三个必要性分别是:收集、储存、增量的必要性(下文中的“丰”);保护身边免遭伤害的必要性(下文中的“慎”);以及道德与城市中事物美学结合的必要性(下文中的“形”)。
图六、北京国贸CBD区
在主体内容开始之前,作者对他的假设做了一段导读。这部分内容精彩的论述了运用新方法理解当代中国城市的根本动机。作者指出,因为社会历史条件的不同,中西方概念中关于城市形成的基础存在巨大认知差异。举例而言,当谈到“事物的合理数值”,以及形成城市实体的方式时。柏拉图作为西方的代表,以数量比例的概念制定了一系列绝对尺度的规则。而中国的城市则是数量的集合。每一样事物的量化尺度只需要反应其自身的重要性,并聚合,以此形成了城市的“最大数量”,这种规则,与按照层叠比例的系统规则并无任何关系。
这个差别是中外城市发展观念的根本性差异,而对中国城市形成的理解,作者指出,与西方的似乎并非同源。
第一章:丰
第一章节里,“丰”将“城市中最大数量”(即理想状态下城市能容纳的事和人)的概念作为其主要主题。这部分一开始,就解释一种不可能性,即对现代城市中某些量化元素(如移民、城市蔓延、贫民窟)实行控制是不可能的。接着,文章引入了数种定量规则的模型。文章声称,数量的最大化是中国城市形成的最重要原则,而并非抽象的比例原则,而后者是方格网纽约和文艺复兴威尼斯形成的重要原则。
图七、香港太平山鸟瞰维多利亚港
依照中国式的“顺位”理论,“丰”似乎就是以多产丰饶。多产,即无限额外的数量的本源。书中的案例则选择了香港——万千事物存于一身的城市。将“丰”的概念应用于劳动力市场,使得这个城市形成了很多人口和经济上的层级。
在这一部分第三章节结尾的时候,作者给出了有趣的对比——无形的文化内嵌的秩序原则和中国城市的丰裕原则的对比。作者说:如果伊斯兰城市可以以对信徒的宣礼作为象征,基督教世界可以以教堂钟声作为象征,
则中国的城市可以以永恒的流动性作为象征。
第二章 慎
第二部分的标题“慎”,源于它与城市形态之间的因果关系。作者在这一章节之初,介绍了明朝官员ZhangTao(张涛?)的一段话。在描述理想的家庭生活时,张涛说:家家能自足,住者有其居,耕者有其田,樵者有其柴,农者种其蔬。
图八、丽江
在这里,作者强调了中国式的自给自足的目标,如同一开始所说“一种理想安全谨慎的生活”。他指出,中国文化语境中的“慎”是一种保守稳定的观念,与希腊式的危机感不同——后者认为危机是既不可避免又必不可少的。
书中,这部分的内容,以身体在面对安全和危险的不同表现,类比了内和外的城市“领域”在面对真实和想象中的危险时的反应。举例而言,危险和肮脏的空间杂糅在一起,形成了“江湖”的概念——这一概念与“家庭”这一概念在隔离各种真实和虚拟危险形成了对比。
作者随后将家庭的重要性与公共空间的重要性进行了置换。在中国城市,公共空间带来的好处是以阶层来区分的。其他地区的公共空间的好处具有普世性,如希腊城邦向所有公民开放,基督教徒对所有人的博爱。
而中国的公共空间具有阶级性,起源于以家庭为纽带的阶级中,并见证于城市中街坊围墙的使用中。
图九、杭州的村落
西方城市中,通常整个城市被城墙所保护而其内部相对开放,具有很多公共空间可以进行无差别的使用。而传统的中国城市不但具有一圈大城墙,内部也有环绕花园、私人住宅、学院、宫殿的小墙——不同的空间在不同的层面被切分为不同使用类型。
如今的中国城市的规划中,上述概念任然存在,大体量的高围墙小区,小区内20多层的塔楼中封闭窗户阳台的、以家庭为单位单元房,都是这一概念推动的结果。
第三章 形
这一部分的标题是“形”,研究的内容是中国的文字系统是如何承前启后源发性的影响人们的思想。继而分析论述了:
根植于汉字书写系统的定形原理,是如何塑造人们对中国城市的认知理解的。
作者宣称:尽管“丰”和“审”也是重要的组织原则,他们在城市规划领域的影响却是相当松散的。
而“形”的原则似乎是决定因素。
通过“形”,“量”和“慎”的诉求实现了抽象向具象的转变。
这种认知,遵循了汉字形意一体的原则。
这部分的第一章节是“形制的帝国”,得名于汉字书写的方块形态。这种概念也移植于某些城市规划、建筑的内涵中,从奥林匹克国家体育馆(鸟巢表达“天圆”),国家游泳中心(水立方表达“地方”)中可见一斑。
图十、紫禁城
其二,作者介绍了城市定形的第二原则:
“形”前“用”后——形态决定功能
。形制与功用、形制与材料、形制与结构并不存在严格的因果关系。举例而言,布鲁内勒斯基在佛罗伦萨的穹顶遵循了结构的因果关系对抗了地心引力。而支撑中国紫禁城太和殿的硕大木质楠木柱,却隐藏在斗拱中。
图十一、平遥古建的斗拱
如是基于结构需要,或是材料性能,对角线应是达到结构稳定的最简单方法。而作者追溯“正”的概念,认为“正”作为规划、建筑的形制,是道德观念的外在表现。如果加入对角线,建筑就会“歪”——代表了道德的堕落。
其三,作者表示“没有处所的记忆”是这种“形”带来的最有趣的结果之一。对中国建筑文物的使用和维护具有深远的影响。
其他文献
大量的学者正在从事理解中国城市概念的研究,响应的著作也很多。不过与《了解中国的城市》相比,这些著作陷入了城市复杂性的陷阱,大多数研究将城市分解为子项并关注特定的子学科(规划、建筑、社会、经济)。借Li教授所说,只有一些著作(如Mumford的《 The City in History》 或Hall的《Cities in Civilization》)针对复杂的城市实体提供了全局性的理解。
其他面向英语世界,旨在帮助理解中国城市的当代著作还有:T. Campanella的《2008 The Concrete Dragon》,该书将中国的城镇化与早期西方/美国的城镇化作对比。Zhu Jianfei的《2004 Chinese Spatial Strategies: Imperial Beijing》,Wang Yi的《 2013 A Century of Change》,这两本书都通过不同的时间维度和象征(古时候的帝国皇城,当今的居住区聚集地)聚焦首都北京。
Li Shiqiao的方法非常特别,不是去研究其构成的部分,或是与当代的西方模式对比,取而代之的是,是给出了一种契合历史观、全局观的对中国城市的理解。
图十二、北京胡同
如哲学家Wittgenstein所言“语言可以限制世界观”,那么,用其他文字去给一样东西下定义,和给数字另下定义,又有何区别呢?
Li Shiqiao在书中提出:根植于汉字形态的中西语言差异,造成了中西方对于理解、解读空间环境的认知方式上的差异。因此,
根植于西方的理念,以及因此形成的科学世界观,并非普世的。
因为诞生于不同过的文化语境,因此西方的方式很难理解中国的城市。与之相对,在本书中,作者一步一步提出他的观点,引导我们在形成对中国认知的基础上解读当代中国城市,将我们引入他对中国城市认知的假设中。
结语
Li Shiqiao对中国城市背后的原理的解释让人耳目一新。他将博大的历史文化的原理与当代城市化机制创造性的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理解中国城市、理解其动态城市化进程的新理论。这种理论同样适用于中国以外的情况,通过历史的角度解读地区文化,这种强大的立场对抗着主流分类模式。
在本书的每一部分,作者都展现了其对东西方理念和历史发展的深刻理解。通过他的解读,读者可以了解到这样一个实事:古老的理论和实践并没有与变革相斥,
恰恰相反,快速的变革下他们正更高效得发挥着影响。
对于研究中国城市发展、城镇化前因后果的学者,或对中国城市发展与历史文化关联感兴趣的人来说,本书吐血推荐!作者在最后做了一个总结:在理解中国城市未来发展的过程中,更应重视对其思想基础的研究,而不是拘泥与对构成城市的各个明显而重要的系统的研究。特别是“在现今人权、物权、自由等概念复兴的背景下,美好生活的概念正重新成型。”我们更需要这样一种思潮来重新审视城市。
我们为本文提供的免费下载资料有:
1、《构建一个新的私人秩序:封闭社区和改革后的上海城市生活私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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