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曙光上海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设计中心总工、高级工程师、注册规划师
王曙光
上海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设计中心总工、高级工程师、注册规划师
我个人对城市更新和城市设计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理解的:城市更新应理解为“更改获新”,它应该从实施层面、人的使用层面、城市近期急需新旧递进的层面做的一项工作。它主要关注的是空间重构、社区激活、历史传承、公众参与、社会治理和一些微治理的方面。城市设计是一项“从长计议”的工作,其中既有对传统的继承,又有创新和挑战,它包括“四个高、两个新”。分别是:高品质,高价值,高复合和高活力,以及新空间和新功能的提升。
我把城市设计与城市更新之间的关系定义为三个过程。一“悟”:感悟城市历史、感悟社会、感悟人文,有所保留且有所改变,在感悟审视之后再进行创新,即城市更新让城市要设计“创新有度”;二“创”:在保护城市内涵的基础上,着眼于未来,提出城市设计创新思想,增加城市新的内涵,提供可持续发展动力,即城市设计让城市更新“更有远见”;三“高”:就好比琥珀,如果里面的昆虫是城市更新,那么外面裹着的树脂就是城市设计,两者合一形成高价值形态---琥珀,即城市更新和城市设计的结合就是“内涵”与“颜值”的乘积效果,获得城市“高”价值、社会“高”效益!
我们做旧区的规划必须新旧融合,远近期结合,内涵式创新,通过更新策略和城市设计创新实现城市再生、功能重塑。我们可以通过对现状宏观、中观、微观的分析以及分类研究,提取对城市文化提升有用的要素、符号、空间等,摒弃对城市发展不利的内容,在满足城市科学运营的基础上植入新的实体和新的空间要素,注入符合时代发展的功能,实现历史与现代的融合。比如对旧工业厂房的处置,我们可以根据调研依据将建筑整体保留或者有选择保留,同时嫁接现代的建筑或构筑并补充艺术景观和现代基础设施,注入时尚功能,使那些快被时代淘汰的建筑产生新的生命。
当然实现城市更新和城市设计的目标,除了技术层面以外还必须采取“多元、多级”可持续的实施政策。“多元”就是政府、市场等多元主体参与,强调社会力量的参与,创新改造方式,有效提高改造综合效益,促进城市的成长;“多级”则是在重点片区、一般地区采用不同层级的更新策略,突出刚性与指导性规划目标,实现环境、经济、产业、文化的综合协调。具体说来,政府主要决定城市空间结构、总体功能布局优化为目标,依据相关法律法规制定规则、程序、规划、监督落实,并主导重点片区的全面更新与设计。市场主要以开发盈利产业升级、培育创新、活跃市场等为目的,依据政府制定的框架、规则、管控要求进行投资、实施、运营,主导一般地区的更新与设计。
1.发展历史概述
在上海开埠前,这段百年工业文化长廊是浦江江堤,直至1869年,租界公部局开始从外滩沿黄浦江修建马路至杨树浦港,此段便命名为杨树浦路。1894年《马关条约》后,外商相继在杨树浦地区大办工厂 。1912年,黄浦江疏浚,杨树浦路形成15.5公里的黄浦江沿岸工业带,是当时中国最大的工业基地之一。 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国民政府接管了日伪产业,民族工业受到政局影响,工厂无法正常生产,大量减产歇业。即便如此,曾经辉煌的工业文明也为杨浦滨江留下了大量的工业遗产,以杨树浦为代表的黄浦江工业码头区,是20世纪上半叶上海近代工业发展最早、最集中的地带,也是上海最大的工业区,反映了当时先进的工业生产技术与建筑建造水平,赋予了杨树浦地区独特的历史文脉。诸如中国第一家发电厂——杨树浦电厂、中国第一家工业化造纸厂——上海机器造纸局、中国第一家机器棉纺织厂——上海机器织布局、中国第一家自来水厂——杨树浦水厂、中国第一家工业化制糖厂——明华糖厂、中国第一家城市煤气厂——上海煤气厂,以及上海最大的修船坞,上海纺织业曾经的老大怡和纱厂,美国通用电气在华首家电子工厂都在这里。
2.历史遗存保存现状
通过调研发现,地块内文物保护单位和大部分优秀历史建筑现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保护,使用情况也尚好,但也有少量不少历史建筑的状况不乐观,破损就较为严重。目前,滨江核心区内已经在进行一些再开发的措施,先试先行将百年滨江工业文明与公共活动相结合,比如国棉十七厂改造的“上海国际时尚中心”就是杨浦推进创新型城区建设的一个有益的尝试。又如东方渔人码头这样建筑设计标新立异,能反映一定时代气息的项目。
3.核心区域的保护策略
我们从历史文化价值、科学技术价值、艺术审美价值、开发利用价值这四个方面对核心区内的工业遗产进行价值评估,能保尽保,并提出了如下原则:首先,可持续发展的原则。包含对既有资源条件和建成环境的合理利用,资源的再生利用和永续利用。第二,历史环境整体保护的原则。诠释和保护好各时期遗留下的特色和环境景观,在后续的发开中,使其发挥最大的社会和经济效益,为改善地区的居住环境、提升生活品质创造条件。第三,工业遗产适应性再利用的原则。在尽可能地保留、保护工业遗产的特征和它所携带的历史信息的前提下,可以最大限度地注入新的空间元素和新的功能,使之融入当代城市生活之中。
纵观杨浦滨江的现状特点:建筑多近水、工业建筑特色明显、街区尺度宜人、空间丰富而有韵味。但也因为滨水区域长期为工业厂房占据,并无明确的公共活动场所,亲水性更是无从谈起,概括而言就是:滨江难见江,沿江不成景;关停并转,功能失常;保护不力,改造无期;交通拥堵,流线混乱。
黄浦江两岸综合开发是上海市委、市政府在世纪之交做出的重大战略决策,黄浦江两岸规划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打开封闭的江岸,创造贴近市民、公共活动丰富的滨水开放空间,加强人与水的联系,优化滨江公共环境,使黄浦江重新回到城市生活的中心。实际上,整个杨浦滨江一共15.5公里,现阶段开发的核心段规划范围为杨浦大桥两侧区域(包括滨江重点开发单元和腹地,即平凉社区和定海社区)约10平方公里,其中,滨江重点开发单元约1.8平方公里。根据杨浦区建设国家创新型试点城区的战略定位,在当前发展阶段,杨浦滨江应当依托创新型试点城区的政策优势,推动传统制造业向现代服务业的转型。新一轮的黄浦江综合开发将向上下游拓展,而杨浦滨江就是全面深入推进的关键区段和先导区。
杨浦滨江地区是上海实现“四个率先”,体现发展转型的重要代表性区域,是黄浦江综合开发向北延伸,体现辐射效应的综合滨水区,是杨浦区深入推进“国家创新型试点城区”和知识杨浦建设的新引擎。据此,我们提出了杨浦滨江的发展目标——智慧滨江,重点塑造科技商务、创意设计、特色金融、文化休闲为主导的地区功能,打造成为底蕴深厚、产业繁荣、人居和谐的滨水服务集聚带。这里不向往更强、更高、更快的滨江发展轨迹和先入为主的形象,而是提供一个逆向思维的规划概念——循迹更新,用保护引导开发,创造知性内涵的滨水生活;这里不需要创造空间,而是预留空间,保留给历史遗存的空间,预留给普通市民的空间,预留给滨江呼吸的空间,预留给城市多样性的空间;这里是一个复合而充满活力的滨江空间----具有科技时尚品味的历史文化长廊。
走入新世纪,按照黄浦江打造“百年大计、世纪精品”的目标,杨浦滨江应更好的发挥杨浦区国家创新型试点城区的科技优势,发挥杨浦大学的人才优势和滨江工业遗存特色,规划底蕴深厚、人居和谐的“科技创意中心”和“文化历史长廊”,实现从老工业区向现代服务业集聚带的转变。并根据这两大理念提出了三个策略:
策略一:智慧型。积极引进面向国际的高科技行业,吸引杨浦诸多大学的人才,围绕科技创新和时尚设计的生产、融资、交易、中介为目的的知识密集型的体系,包括集居住、就业、服务融为一体社区,慢型的智慧的交通体系等等。
从杨浦滨江的历史特征分析看来,作为横向功能布局的滨江,杨树浦路沿线串联起滨江十多个工业厂房,腹地则是工人的居住区,杨树浦路则是产城交融与功能分割的界限。规划提出以工业文明作为链接,重塑杨浦滨江结构,促进滨江产业升级转型,从“制造”走向“智造”,布局方案以“钢琴键盘”为灵感,分为七个琴键——第一键:文化创意;第二键:水厂文化和人文居住生活;第三键:生态休闲,滨河生活;第四键:科技社区、现代生活;第五键:科技金融、知识经济;第六键:工业设计、能源博览;第七键:时尚发布、浪漫生活。“七键”串联起智慧、历史、多元的理念。同时,相邻两大功能板块“两键”叠加,构成核心公共空间节点,并衍生出连续的功能产业链,同时打造产城融合、垂直滨江的纵向产业和生活功能带,形成纵向滨江向腹地的功能渗透和横向滨江节点的功能串联。另外,设计多条生态廊道渗透腹地与滨江,衔接各功能组团,最终形成纵向七大综合区和横向滨江活力带的结构。
策略二:历史感。规划对历史风貌进行整体保护,加强新功能植入。延续文脉:充分保存其史料价值、文化产值,提升物质功能价值。加强意向性:保留部分工业建筑的元素符号及场地设施资源,通过空间置换和功能重塑等适应性改造,满足滨江地区功能需求。塑造场所感:充分尊重原有空间肌理和格局,尽可能进行原有空间环境的复原。对于功能转型的工业建筑,重新审视其周边环境的功能需求,与后续建筑功能紧密结合,避免为追求风貌复原而牺牲功能上的衔接。
策略三:多样性。规划提倡功能复合,促进工作-居住-休闲的有机融合,塑造便捷舒适的生活氛围和高品质的城区环境,组织多样化的公共活动,塑造宜人的开放空间系统和滨水步行环境。
滨江路网以人文街区、通而不畅、步移景异为更新策略。纵向道路利用干道强化快速疏解使南北通畅,横向道路东西截留,利用支路强化慢速通畅,减少瓶颈。同时为延续历史肌理提出了步移景异的滨江折线路网,也就是说遇到保护建筑就拐弯,路网线形避让历史建筑,加密支路网,构建高密度的慢行街区网络。
在空间上,强调尺度、比例与节奏感。以杨树浦路为界,运用建筑尺度对比为手段,沿江以中小尺度建筑和小街区为主,形成滨江建筑的良好亲水性也视觉渗透性;腹地则形成中等尺度街坊。沿江公共活动节点的打造结合工业建筑本体的改造与再利用,形成滨江游览的时空序列。沿江空间强调开放性,腹地则强调连续的公共界面,形成空间感知上的强烈对比,更加强化滨江空间的到达感。滨江绿化通廊联系公共建筑与活动空间,建立新的秩序。
在城市设计手法上,我们希望杨浦滨江是一个能让人停留的地方,享受一天各种各样的生活服务,与外滩滨水区等观光性滨江形成对比,错位发展,尤其是在水岸的设计上,大胆利用了工业“齿轮”的概念。首先,把城市生活推向水岸,把滨水景色引入腹地,建立愉悦、连续的步行活动带,连接水边公共活动。滨江岸线犹如展开的齿轮,硬朗、明快,结合近代工业痕迹与现代人文气息,创造杨浦滨江独有的公共空间。其次,体现生活性:具有居住、工作、娱乐等多功能复合,设置多种活动,吸引多样人群,多种交通方式、方便到达和停留,激发杨浦滨江的活力。第三,独特性:利用滨江的工业建筑,体现亲水的空间特质,道路临水、街坊见水、滨江建筑拥抱水;以鲜明的色彩缔造个性的空间,杨浦滨江以四种颜色进行色彩分段,分别是工业红、活力橙、智慧蓝、生态绿,对应上海船厂工业展示、杨树浦港人文活动、新益棉厂科技服务、杨浦电厂煤气厂创意、遗址公园,增加它的可识别性。
结尾还是回到标题,城市更新要更改获新,好的城市更新就要在社区激活、历史传承、公共参与、社会治理等目标上下功夫,稳中求胜,获得新的提升思路;城市设计则是从长计议,要在高品质、高价值、高复合、高活力等方面研究并打造创新空间,达到空间与功能的新提升。两者结合更有利于形成内涵式可持续发展的规划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