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政府主办香厂新市区保护与发展规划方案征集,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历史文化名城研究所的设计团队参与,并在多家知名机构中荣获优胜。在即将于2017年9月25日-2017年10月5日举办的北京国际设计周中,该方案的设计内容将在大栅栏历史文化街区延寿街76号首次对外展出。下文是针对本次展览的北京香厂新市区保护与发展规划方案的理念介绍。
项目名称:北京香厂新市区保护与发展规划
委托单位:北京市规划委员会西城分局
设计单位: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历史文化名城研究所
用地面积:23.5 hm2
项目负责人:钱川,杨涛
设计团队:陶诗琦,王川,杨开,张帆,刘畅,子昂
1. 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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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作为千年古都,旧城25片历史文化保护区的严格保护已经是共识,也取得了较好的实施效果。而保护历史地段作为保护历史文化遗产中一个不可缺少的重要层次,在城市发展与转型期,历史城区内其他历史地段的风貌延续与文化传承也逐步成为关注焦点。
香厂位于北京旧城南中轴线西侧,天桥演艺区北部,是北京近代化进程中的城市改造示范区域,历史格局尚存,建筑特征明显,与北京其他已公布的历史文化街区相比独具特色和魅力。场地北侧延续着前门、大栅栏的传统城市肌理。南侧向现代城市尺度过渡,出现了传统胡同四合院与多、高层住宅穿插的空间特点。目前,香厂尚未列入历史文化保护区,地方政府在如何解决危困与旧城保护、人口疏解相结合;如何协调历史风貌延续与开发建设的空间需求矛盾等的问题上存在疑惑。
处理好保护与开发的关系是城市设计的重要课题。本次规划的特殊性在于:以历史文化保护的视角来开展城市设计工作,重新激活这一沉寂已久的地区。
▲ 香厂区位
▲香厂现状
2. 价值研究与设计底板
2.1
宣南文化近代演进中的传承地
方案先从香厂所处的文化背景环境来解读其历史文化价值。香厂地区处于老北京宣南地区。周边是宣南文化几大代表性的文化富集板块:琉璃厂、米市、大栅栏、天桥、先农坛。受到这些文化板块的辐射、影响,香厂范围内存在一定的反映宣南士人文化、商业文化、民俗文化的设施,如会馆、坛庙、寺院等等。但是一直到清末年间,香厂仍然只能算是传统宣南文化的边缘地带,建设滞后,存在大量洼地、空地,为新市区建设选址提供了空间。
民国时期,香厂的价值在宣南文化的近代演进中凸显,表现为三个方面,一是传统文化的演进,例如在开明剧院首创男女同台戏曲表演。二是商业文化的发展,如在场地内出现了集购物、娱乐、餐饮等于一体,仿造上海大世界建设的新型商业体——新世界商场,以及新式红灯区——泰康里。三是革新文化的萌芽,如东方饭店成为新文化运动代表人物的活动场所。
▲1914年香厂新市区规划方案
2.2
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历史见证地
近代革新文化的萌芽,使得香厂成为以北大红楼为核心的新文化运动文化教育思想传播地之外另一处重要的历史地标。
这一重要价值主要体现在香厂地区处于北京报业、印刷业、出版业的集聚区,是新文化运动在出版传媒与社会活动上集中体现的历史性区域。是以五四运动中陈独秀在新世界屋顶散发传单为代表的标志性历史事件的见证地。
2.3
首都近代城市建设的示范区
香厂曾两次作为北京乃至全国的近代城市建设的示范之地,具有突出的历史价值:第一次是民国时期的香厂新市区建设。在道路建设、投资模式、土地标租等方面具有垂示意义。包括首次建设交通岗亭、建设行道树、建设市政排污管网都是首开先河。第二次是新中国建国初首都整体设计理念的探索。在场地南侧永安路按照苏联城建思路,采用“沿街建房”的模式,建设了包括前门建国饭店、永安路百货、北京工人俱乐部等五大设施。这种城市设计理念后期在北京乃至全国得到了广泛推广。
2.4
从价值研究到设计底板
对于历史文化价值的深入研究,一方面为我们揭示了香厂地区虽然作为还没有成为历史文化保护区的历史地段,具有重要的保护意义。同时,基于价值研究,我们通过对香厂地区内的物质遗存进行梳理,重点标识出承载了前述三大价值的历史文化资源,包括建筑、历史街巷、构筑物、景观要素、非物质文化等各方面,这就展现了场地本身及其周边区域除了已有的4处文物、6处未登记历史建筑之外的具有保留价值的空间要素汇总图。这实际上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空间设计的底板,是地区发展中需要重点考虑保护与展示的基本内容。
▲香厂三大历史文化价值物质载体
3. 问题导向与发展策略
3.1
互街区理念的提出
有了保护框架与措施作为前提与设计底板,香厂的发展问题还需要对其现实的困境做出回应。今天的香厂可以说是鲜为人知的无名之地。这里曾经被列为棚户区拆改的实施片区,也曾经定位为商务办公区、酒店集聚区,但是所幸都没有付诸实施。目前香厂的历史资源承载着不匹配的城市功能,风貌逐渐凋零,业态低端单一。单纯的保护与激进的发展似乎都不是香厂未来之路。因此,我们试图寻求一种历史与现实、社区与产业、自然与城市相得益彰、和谐共生的发展模式。
基于这个思路,方案提出“互街区”的设计概念,以“互通、互动、互生”三大理念来破解现状问题,统领整体定位与空间策略,从街区、节点、建筑三个层次开展具体方案设计。
▲ “互”街区概念示意图
3.2
区域互通,从价值挖掘中找灵感:
在历史地段的城市设计中,方案的整体结构应当与城市内在生长规律与地段独特的生长基因挖掘与传承相结合。而香厂地区目前的衰落究其根本是由于其与周边的区域的文化疏离所造成的。
以史为鉴,可窥未来。通过梳理香厂周边区域文化与功能结构,结合对历史文脉的挖掘,将场地发展嵌入城市架构与历史语境中进行整体考虑。依据《宣南鸿雪图志》等文献记载。对香厂场地范围内历史上承载宣南文化的各类物质要素进行空间叠合分析,可以展现出宣南文化的三条文化脉络:士馆脉、文传脉、商娱脉。分别承载了宣南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士人文化、民俗文化和商业文化。其中,商娱脉具体由从北至南贯穿了六大功能板块(琉璃厂、大栅栏、陕西巷八大胡同、香厂新市区与天桥、城南游艺园、先农坛)的商娱文脉走廊组成,此时的香厂处于商娱文脉走廊的重要节点位置,民国香厂繁盛的昙花一现,则体现了宣南文脉在时代语境下的活力。
▲宣南文脉要素分析图
后期由于两广大街的拓宽和场地南侧友谊医院的建设,使得这条文脉走廊被切断,香厂重新被边缘化,回到清末年间处于宣南文化几大板块边缘的历史境况。
方案尝试将香厂重新与周边发展较好的文化板块进行有机的搭接互通,提出“区域互通”的理念。通过对周边区域的历史文化街区、历史街巷、文化集群与文化节点进行梳理,提出复兴北承大栅栏、南通先农坛的传统宣南商娱文化走廊的空间路径。在这条文化走廊上重点设计符合香厂新市区历史风貌、商业娱乐、创意休闲、文化展示等功能业态,并结合文化走廊来设计场地内部的功能结构,形成场地内的主要功能轴线,并于结合该轴线在万明路、仁寿路建设两处香厂的门户节点空间,在内部形成两处重要的功能核心。
▲区域文脉空间结构示意
▲场地内部功能结构示意
同时,通过门户的重塑与边界的开放实现街区景观与风貌与周边地区的互通。在万明路与珠市口西大街路口,通过针对民国时期的万明路商住楼的立面进行风貌修复,以及对其背向公共空间的整理,通过地下通道及步行天桥加强与北侧大栅栏陕西巷的空间联系,形成一处独具民国风貌特色与城市活力的门户空间。在香厂北侧场地边界,打开原有的封闭型街区界面,展示内部传统建筑风貌界面,并结合景观设计形成活力公共空间。
▲万明路入口空间示意
▲香厂北侧边界开放示意
3.3
产城互动,从功能定位中找突破
面对面对场地内业态混杂、单一、低端的特点,同时面对旧城演艺集群的发展,京城演艺项目同质化竞争的挑战,提出产城互动的理念,寻找特色定位。
首先,我们回顾香厂新市区历史上的功能业态特色。通过调阅民国时期的京都市政公报,了解到香厂地区1917年1月至1918年5月注册开业的店铺类型,不难发现,香厂地区的商业业态受到天桥贫民商业文化(如估衣典当、贫民生活服务)与大栅栏洋派的商业文化(戏曲演出、高档饭庄、青楼等)共同影响,呈现出“土洋结合”的特点。
当下,天桥演艺区建设的实施启动,并将香厂作为项目的先期启动区,这为香厂的发展提供了有力战略支持,也对演艺娱乐的上下游产业的支撑提出新的需求。另外,通过对如伦敦西区、纽约的百老汇、香港西九龙等世界级的演艺区的案例研究发现,仅仅依靠个别大型演艺场馆不足以支撑成熟的演艺集群,而需要良好的文化社区作为“土壤条件”来为演艺文化产业链提供目标观众群、人才、较低的租金门槛和混合的多元功能。
▲香厂历史上“土洋结合”的商业特色
基于这一思路,提出建设以社区为本底的“创意+演艺”街区。以社区作为产业复兴的土壤条件,加强社区公共服务与文化设施建设,实现有机互动,建设创意城市。通过天桥演艺汇、创意后街、艺术先锋里、文创办公园等功能板块,延伸天桥演艺区文化产业链。
构建环形展示路线,串联与激活场地内部的历史街巷、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点、社区活力节点以及历史文化遗存与文创演艺产业空间。
▲以社区为本底的产城互动模式
3.4
新老互生,从遗产保护中现生机
场地内部现在面对着新老建筑相互穿插,传统街巷格局肌理逐步遭到拆改与破坏,东方饭店、泰安里等文物建筑周边环境缺乏与之协调,历史资源本体承载着不匹配的城市功能的问题。同时,场地内部的居民居住空间狭窄、生活环境品质相对较低。因此,方案提出新老互生的设计理念,从遗产保护中现生机。
基于对场地历史文化价值的判断,开展了场地内的建筑详细调研,提出分类保护措施。除了文物保护单位、建议历史建筑与传统风貌建筑、协调现代建筑及不协调现代建筑分别提出保护、修缮、保留、整治改造的具体保护措施之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针对那些原本被忽略的,七十、八十、九十年代按照近乎传统方式维修的、具有传统风貌的维修或翻建的四合院建筑,由于其对传统风貌、肌理保护和传统生活方式延续具有价值,提出作为“一般风貌建筑”来进行保护,并相应提出“改善”措施。类似的保护措施已经在杨梅竹斜街中的“内盒院”等做法中得到了成功的实践,可以让老四合院达到现代生活的使用标准,且新老用户互惠互利。
同时,对场地内的历史街巷的在两次近代城市建设探索中的演变过程进行详细分析,提出分类保护的要求。另外,从场地整体风貌控制上,结合北京旧城高度与场地内重要节点的风貌控制的需求,提出建设强度的引导。
针对场地内如泰安里这样的文物保护单位,在具体节点设计上体现建筑与环境新老内外交融,协调互生的设计理念,既满足了文物建筑本体的合理保护,又满足了其功能提升,环境优化的需求。
保留原住民,是历史地段保护与更新得以成功的关键,也是文化活态展示的基础。方案强调生活延续性,保留原住民与传统民居。同时,提出通过地块功能用地调整,提高本地户籍人口居住比例,降低短期外来租户比例,适度吸引常住外来人口的结构调整建议。
结合外来新居民的引入带来的新需求,建设新的邻里社区中心,提升公共服务品质,提高社区凝聚力。对原有的菜市场地块进行改造提升,建设社区综合体。梳理场地内部街巷肌理,改变原有的封闭式的菜市场空间,使之与社区互联互通。结合承载社区服务、戏曲排演、文化休闲、日杂集市、创意展示的复合功能通过多用途的公共活动空间的设计,将历史文化资源展示与传统社区活动共享互生。
▲社区综合体与周边社区及历史资源的关系
▲香厂社区综合体意向
4. 结语
北京的项目往往具有示范性意义,对于香厂这一类在保护与发展之间存在摇摆与争议的地区尤为如此,而本方案之所以能够在与多家知名设计单位竞争中取得优胜,主要是强调了空间策略背后体现的城市设计历史观、人文观,并且将这些历史文化因素转译为空间语言在方案中体现,巧妙的找到了三个方面的交互点:
整体策略上寻找历史与现实的交互点:
在存量规划背景下历史地段的城市设计、城市更新,不能局限于常规套路,而需要引入历史保护的思维方式,从历史文化价值入手,从城市文脉入手来展开思考,从故事中找脉络、从脉络中定愿景。
核心价值上寻找生活与发展的交互点:
强调生活延续性,充分考虑到居住者的生活改善诉求,考虑到居民合理利益的保障与场所宜居性的提升,才是接地气的设计。
空间手法上寻找保护与建设的交互点:
避免宏大叙事,而是采用小规模,渐进式的改造模式,这种模式的灵活性使其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因此也就更有利于公众参与,而且这种参与可以渗透到建筑环境营造和使用的全过程。通过细节设计来实现风貌提升与展示,见微知著。通过分期方案来明确实施路径,更能打动人,也更具实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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