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珠澳大桥原定于2016年10月建成通车,如今貌似很可能推迟至2021年。届时,深圳—中山大桥、虎门二桥预计都将投入运营,广东省西部的茂名新国际航空货运枢纽也将正式开放。
与2007年港珠澳大桥项目刚获批时的预测相比,珠江三角洲的生产活动和物流形势都将有着颠覆性的变化。
港珠澳大桥主桥部分 图片: www.whjlw
珠江口岸的四座大桥 图片:百瑞隽思
筑桥大战
深圳在2004年无缘港珠澳大桥后,开始着手规划了一条横跨珠江口、长达43公里的通道。该项目最终于2011年获批开建。
深圳—中山(深中)大桥以中山、江门和开平—中山高速公路为中心,直连深圳国际机场和珠江三角洲西部腹地,目前仍处于建设中,预计在2021年建成开放,将有效缓解虎门大桥的交通拥堵状况。
但更重要的是,该路线的修建意味着,今后或许可以直接通过深圳机场载客运货,不必再经由广州机场。鉴于深圳在珠江三角洲一带抢占的先机越来越多,这在两大机场实力悬殊的鏖战中,又一次提高了深圳机场的制胜概率。
建设中的港珠澳大桥 图片:Hongkongfp.com
深中大桥 图片:zhongshan.house.sina.com.cn
广州坐落于珠江流域最高点,地处要津,为广东西部一大片欠发达地区提供各种服务。
建设港珠澳大桥的价值点在于,能够将该片欠发达地区与香港之间的行程缩短在三个小时以内,使之能更好地吸引外来投资,也有益于其产业结构升级。
这片新的经济腹地拥有庞大的人口数量和土地资源,能够为香港企业在内陆的扩张提供大好机遇,尤其是旅游、金融和商务领域的企业。
香港似乎坐拥良机,不久便可探囊取物。香港政府尤其重视该地的作用,它能令香港摇身一变,成为一座贸易物流枢纽。因为随着大桥落成,珠江三角洲西部、广东以西和广西等地都会更多通过香港的机场及集装箱港口运输货物。[1]
深中大桥示意图 图片:kanxsw.com
虎门大桥 图片: www.nipic
然而,备受夹击的深圳不甘示弱地进行了反击,不仅建设了深中大桥,还将注意力转移到一处瓶颈路段——现在的虎门大桥。
虎门大桥建成于1997年,是目前横跨珠江南口岸的唯一一座桥梁。这里承载着大量有关鸦片战争的历史记忆,珠江河道也是在此大幅度收窄。大桥以北约10公里处如今正在修建虎门二桥,计划于2019年开放使用。
虎门二桥 图片: sunengineering.cn
香港合和实业主席胡应湘是一位有着远见卓识的人物。早在1998年,他便首次提出,将珠江对岸的丰富资源和香港对接起来后,珠江三角洲以西这片经济腹地将会成为香港的未来。如今,该地区在建设海空交通运输路线上,面临的选择可谓数不胜数。
港珠澳大桥与广东西部的关联路线 图片:hkmb.hktdc.com
港珠澳大桥竣工后虽然能够极大地缩短香港与该地之间的行程,却不免为时已晚。周围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高速开展,很可能会让港珠澳大桥的建设“竹篮打水一场空”。
同时,可以预见的是,在新建的其他桥道上进行交通运输,比在港珠澳大桥上更节省费用和燃料。根据贷款融资的条款来看,港珠澳大桥的私家车通行费很可能会设置在100元人民币左右,卡车通行费则200元左右[2],是深中大桥预估通行费的两倍。
广东西部地图 图片;rome2rio
西部崛起
但不止如此。广东省西部的茂名市素来有“南方油城”之称,不久前,广茂两地高铁通车,只需3小时便可抵达。且新建的茂名“国际机场城”正力争将自身打造成地区性的货运枢纽,成为航空物流、航空支持服务、新技术、高端制造业和航空制造业的基地。
深圳茂名高铁示意图 图片:今日东莞
香港机场目前仍是世界上最大的航空货运枢纽。为适应这些地区性的变化,香港机场正奋力修建第三条飞机跑道,一如既往地等待港珠澳大桥落成,好将广东西部的丰富资源与自身连接起来。
而新的茂名机场预测,至2020年,其货运量将达60万吨[3]。这个数字或许微不足道,仅为香港在同一时间预计吞吐量的10%左右,却是在广东西部产生,也就是香港计划通过建设港珠澳大桥所针对的那片区域。
这意味着,整个预计发展计划(第三条飞机跑道和港珠澳大桥就是为之而修建的)面临严重阻碍的可能性更大了。
尤其考虑到茂名货运枢纽势必会试图快速扩张,将广东的货物向西转移,而不会不惜成本地通过广州、深圳和香港沿东运输。整个珠江三角洲的物流环境将变得越发混乱和激烈。
挂有双重牌照的车 图片:Htdck.com
得利者谁?
上述分析还没有提及港珠澳大桥的通行许可条件。在内陆和港澳特别行政区之间行驶的机动车辆必须持有两地牌照和特别许可证,才能被放行通过。
这些政策既严苛,代价又高昂,为的是限制进入香港澳门这两座小城市的车流量。目前为止,获准过境双向行驶、并在香港注册的私家车超过4万辆,货车则超过2万辆[4]。
在此系统下,过境行驶的机动车司机必须每年更新一次牌照。这一过程包括:去广州递交文件以供审核、车辆检查环节、在深圳海关核查。
拟建的香港跨境设施 图片:news.ycwb
香港政府一直在考虑逐步引进临时配额制度,在不超出道路设施容量的情况下,使私家车过境旅游更便利灵活[5]。鉴于香港澳门的街道已经拥堵逼仄,路边污染严重,行人只能夹道而行,再引入更多车辆似乎只会适得其反。
而巨大的改变也正在发生。世界性的大城市正采取迅猛措施,减少路面车辆,促进公众交通。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已经表示,不会允许香港的跨境运货车经由澳门边界控制点进入澳门城区[6]。
拟建的澳门珠海控制点 图片:中国日报
因此,港珠澳大桥的通行资格似乎只限于某些类别:
来自珠江三角洲西南地区、在香港机场过境设施中转货物,继而再发货到机场或集装箱码头的集装箱运输车;
来自澳门和珠海、为快速邮轮乘客提供另类交通选择的跨境旅游巴士;
运送珠江三角洲国际旅客的香港机场巴士和货车;
拥有中国内陆及澳门两地牌照的特许私家车。
港珠澳大桥隧道 图片:Tathong.com
数字游戏,孰真孰假?
这些通行量足以证明港珠澳大桥的价值吗?当然,预测交通量的准确度是说不准的。日益惊惶的香港政府机关不停地玩弄着数字游戏。
据《港珠澳大桥可行性研究》的原始交通数据预测,2016年港珠澳大桥投入使用后,日均机动车通行量将达到9200到14000之间,而且到2035年会逐渐上升至35700到49200之间[7]。
2007年香港规划署发布的《香港2030年规划研究》中,却援引了“至2020年日均通车量达13200辆”的数据[8]。
预计(日均)跨境通车量 图片:香港规划署《香港2030年规划研究》,2007年10月
这些数据值得相信吗?
13200这个数字只占2020年两地预计通车总量的9%以上。2007年,香港规划署预测的两地日均通车总量为142800辆。从2003年到2010年,香港与内地之间四条通道的日均过境通车总量由35800辆上升至43000辆。
然而,自2010年以后,该通车数量已经相对稳定。目前,香港与广东之间的日均过境交通量仅为41600辆[9],远低于10年前预估的数据。
预计通车量曾大得惊人的深圳湾公路大桥 图片:百瑞隽思
毫无疑问,这些规划期所预估的数据偏离了真实情况两倍以上。香港最近修建的一条连接内陆的大桥名为深圳湾公路大桥,行程更短,更容易直达深圳市区。
这是一个有趣的案例分析。2007年,深圳湾公路大桥刚开放后,规划署预计2016年日均通车量在80000辆[10]。
路政署总工程师马明耀却自信满满地表示,“深圳湾公路大桥在开放初期的双向通车量预计在29800辆,并在2016年达到60300辆”[11],如今,该桥的日均机动车通行量仅10400辆,占两地通车总量的25%左右。
卡车在哪儿呢?深圳湾公路大桥控制点容量严重过剩 图片:百瑞隽思
香港人口正趋向老龄化,人口数目也只略微有所增长。在住房和交通方面,该地已达到饱和。旅游方面,中国内陆公民可以前往加州或泰国,不必仅限于香港。
香港近10年里并没有发生大变化,而在接下来的20年里,又会有什么因素令跨境活动增长两倍,以证明这些预测交通数据的准确性呢?
港珠澳大桥竣工后,定将“冠绝”香港近年来所有未能充分利用的基础设施。它的成本太过高昂,珠江三角洲也不再是10年前设想的开发区了。若不选择增设铁路,该桥无疑将成为最华而不实的无用之物。
注释:
[1] HKSAR Legislative Council Panel on Transport Hong Kong – Zhuhai –Macao Bridge: 24 April 2009
香港特别行政区立法会交通事务委员会港珠澳大桥:2009年4月24日
[2] HKSAR Legislative Council Panel on Transport Hong Kong – Zhuhai – Macao Bridge: 24 April 2009
[3] 湛江国际机场征地搬迁安置工作现场会
Land Acquisition and Resettlement On-site Meeting of Zhanjiang International Airport
[4] http://www.scmp.com/news/hong-kong/economy/article/2006164/hong-kong-mainland-authorities-propose-take-headache-out
[5] HKSAR Legislative Council Panel on Transport Hong Kong – Zhuhai – Macao Bridge: 24 April 2009
[6] Legislative Council Panel on Transport Progress Update of Discussionswith Governments of Guangdong Province and Macao Special Administrative Region on Cross-boundary TransportArrangements for Hong Kong-Zhuhai-Macao Bridge: 29February 2016
香港特别行政区立法会交通事务委员会与广东省政府和澳门特别行政区就港珠澳大桥过境交通事务的商谈进度报告:2016年1月29日
[7] https://www.hongkongfp.com/2016/12/06/the-hk-zhuhai-macau-bridge-an-economic-excuse-for-a-political-gamble/
[8] HK2030Study by Planning Department, October2007
2007年10月香港规划署发布的《香港2030年研究》
[9] http://www.gov.hk/en/about/abouthk/factsheets/docs/transport.pdf
[10] HK2030Study by Planning Department, October 2007
[11] http://archive.news.gov.hk/isd/ebulletin/en/category/infrastructureandlogistics/070628/features/html/070628en0600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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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瑞(Barry Willson)
百瑞隽思项目咨询有限公司CEO
英国注册景观建筑师
香港注册园境师
香港城市设计学会理事会会员、公共事务委员会委员
香港园境师学会专业委员
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荣誉委员
北京大学城市规划及设计学院客座教授(2009-2011)
香港大学建筑学院客座教授
瑞典隆德大学建筑学院客座教授
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建筑工程系客座教授
TEDxXiguan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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